工作队卢副队长回来听说了叶六四父亲的事后，立即到公社找到丁局长汇报，丁局长找来伍主任和上海知青询问，基本上弄清了事件的来龙去脉。丁局长认为伍主任和上海知青的做虽然有些不妥，但为了维护工作队的声誉，自己也得给自己找到个台阶，对伍主任说：“你回去去安慰一下叶医生家人，毕竟他是在批斗会上发病的。当然，你们的做法也不完全错，在批斗会上既没有打他也没有其他的过激行为，也许他这病迟早会发，伍主任说了些强硬的话也不至于让叶医生中风吧。”

伍主任领到丁局长的旨意后立即回大队，邀请汪书记一起到叶六四家。汪书记本不想跟伍主任同去，但因为这是丁局长的指示，只得照办。叶六四家人爱理不理的接待了二人。伍主任假惺惺的走到叶六四父亲的病床前，看着叶六四父亲说：“叶医生，你好好养病，希望你能够尽快好起来，我们大队上千号人都等你为他们治病呢。”叶医生对着汪书记和伍主任，口齿不清的咕噜了一气，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看样子是非常气愤的话。叶六四一家人既不请他们坐下，也没有人端茶给他们喝，二人站了一会自觉没趣，匆匆告辞走了。

大会战因为连续的大雪和冰冻，不得不停工，打突击的农民纷纷回到家里，马小花也回到了叶六四大嫂家。通过这几次的接触，叶六四与马小花的关系更近了。马小花一回到大嫂家就过来看望叶六四的父亲。母亲见马小花来了，搬出一把椅子叫她先坐着喝茶，并说：“六四他在父亲的病房里，待会我去叫他。”马小花道：“大妈，我是来看望大叔的，不知道他的病好点没有？”说到叶医生的病情，母亲把对工作队和伍主任的怨恨发泄到了马小花身上：“有什么可看的，你们不都是希望他死吗？我估计也就这两天的事了，遂了你们的愿！”母亲说完坐在一旁抹眼泪。马小花本来是怀着好意来看望叶医生的，被母亲抢白一阵，不由得也沫起了眼泪。

马小花的眼泪是委屈的眼泪，从伍主任和上海知青开始要来批斗叶医生，马小花无时无刻不在关注这事，这从她冒着泄密的嫌疑来告诉叶六四就可以看出来，马小花的确是想帮忙的，只是人微言轻，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在叶六四母亲不问青红皂白一顿怨恨后不由自主的也流下了眼泪。

叶六四听到外面的动静，出来一看母亲和马小花两人都坐着在抹眼泪，心里大概知道了原委，于是对母亲说：“妈，干什么呀，小马又不是坏人。”母亲其实也知道自己错怪了马小花，听叶六四这么一说立即对马小花说：“闺女，你别见怪，都是我不好，不该说你。”马小花的心情因叶六四出来和母亲的道歉而舒展开来，反过来安慰母亲，无非要母亲不要太着急，好好保重身体等。说完也不去看望叶医生了，起身告辞。

叶六四送马小花到门外，对马小花说：“你别生我母亲的气，她也是气无所出，其实她知道你是好人不会害我们的。”马小花连连点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生气的。”叶六四大嫂见马小花回去了，也跟母亲说：“我回去搞饭给马小花吃，吃完我就过来。”“你去吧，替我劝劝小马，我不是生她的气。”母亲说道。

大嫂回来后看见马小花坐在门前的椅子上，冷得有点发抖。“你怎么不进去烤火呀，这么大冷的天，冻坏了你我怎么向我弟弟六四交待呀。”听大嫂这么一说，马小花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也不感觉到冷了，笑着对大嫂说：“大嫂，你也拿我开玩笑啊。”大嫂说：“说真的，如果你能嫁到我家，我们妯娌一定合得来。你是怎么想的？”马小花说：“大嫂，我来搞路教，目的是想被推荐上大学，上不了大学上个中专也是好的，农村实在太苦了。我们大队跟你们大队一样，大队革委干部不搞正事，就想着怎么整人，我就是看不惯。所以，我想离开农村。”大嫂一听小花说的，就想到弟弟六四的处境，因为她知道六四被推荐上大学的机会是渺茫的。想到此，大嫂不禁黯然伤神，为叶六四的前途担忧起来。马小花见大嫂好一阵没有说话，以为自己所说的话伤到了大嫂的心，于是搂着大嫂的脖子亲热的说：“我的好嫂子，如果有缘我真的希望能跟你做妯娌呢。”一句话说得大嫂又笑了。

叶六四父亲终究没有挺住，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带着无比的忧伤、太多的不甘、眼睛盯着叶六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终年五十九岁。

对于叶六四来说，父亲就是他的天，是他的一切。眼下，他的天、他的一切訇然倒下，他感到一切都没有了，前面是一片黑暗，一个无底的黑洞，以致父亲的是如何安葬、母亲是如何的哭得死去活来的这一切都不知道。他一滴眼泪都没流，整天呆呆的望着天空，望着漫天的飞雪。当然啊，叶六四不过是一个十七岁多的青年，什么都是懵懵懂懂的，遇上这样的大事，一下手足无措也是可以理解的。

整整一个星期，马小花都陪着叶六四，尽管跟她在一起时叶六四也是一言不发，但只要双方的眼神对视一下，就好像千言万语一下子就说完了，这就是心的交流。大哥、大姐、二姐料理完父亲的丧事后有的回单位，有的回婆家，只有二哥因为大雪阻断了交通不能返卫校而滞留在家。母亲也从悲伤中走了出来，她还要用她那瘦弱的身躯负担起照顾叶六四生活起居的重任。对于其他的事，母亲是一概不过问了。

【编辑：张若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