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一杯牛奶、几片酥饼下肚,梅开始感觉有了饱腹感。如果换作天气好,这会儿她可能会到小区附近的商业街转一转,或在周围的林荫小道散散步,然后再回到屋里刷刷手机,偶尔看看电视,晚上基本上不会有人来打扰她。只有像今天这样的假期或者周末,她才会出去和几个要好的朋友聚一聚。至于以前独处时爱看书、爱写作的习惯,不知从哪天开始忽然间就消失了。对她来说,现在生活就是这么简单。她稍事休息,然后打开电视,挑了几个平时爱看的频道和栏目来回搜寻,去翻找自己感兴趣的内容。
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晚八点半点,看了一阵电视节目以后,梅起身伸了一下懒腰,然后走到窗前想透透气,她拉开窗帘,隔着玻璃往外一瞧,窗外雪花还在飞舞,片片絮瓣在路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晶莹,地上的积雪也在慢慢加厚,路上过往的行人和车辆屈指可数。黑色的夜幕,白色的雪幕,耀眼的灯幕交织在一起,眼前的夜景是这般的唯美和浪漫。如果是以前,敏感多情的梅肯定会诗兴大发。可现在呢?在她心里却没有激起任何波澜,只是暗想着不知明天雪会不会停。
时钟到了九点,该睡觉了。梅简单洗漱了一下,准备上床。这时,桌面上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梅抬手一看,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号码出现在手机屏幕。“是他!”这会儿她才注意到,三年多了,这个号码才在她的手机上再次出现。她下意识地按下接听键,手机那端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美女,还没睡吧?”“怎么是你?”梅有点吃惊。这几年她的手机号码已换过两回,只是通讯录中大部分联系电话还作了保留,按理对方不知道她现在这个号码。
“喂!怎么不说话呀?联系到你还真不容易!不会早把哥给忘记了吧?”梅从惊愕中缓过神来,内心同时泛起了一层涟漪,往日两人在一起的场景在脑海里不断浮现,一幕一幕,在起初的朦胧中逐渐清晰起来。
男人姓齐,曾是梅当时上班时居住地的居委会主任,在一次区文联组织的文艺活动进社区时,两人有了第一次接触,后来因为工作关系,中途又有几次交集,梅的美貌一直让他念念不忘,总想找机会接近。后来,新冠疫情爆发了,大家基本上都被就近隔离,当时梅居住在单位附近的小区,正是齐的管辖范围。梅这时已经离异,日趋严重的抑郁症让她头脑一阵清醒一阵糊涂,可她自己并不承认,单位上只好安排一些轻松闲杂的事务让她来干。
疫情的出现,让齐和梅有了更多的接触机会。齐借着社区服务的便利,常常单独上门关心梅的生活,给她送米、送菜、送水果、送零食,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让本已孤寂的梅感到前所未有的慰籍。一来二去,两人干脆悄悄地住在了一起。直到大概一年以后,齐因为犯了事,被判了四年徒刑,自打他进了监狱,两人就失去了联系。
正常情况下,凭着双方年龄、身份等多方面差异,两人之间的这种私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事情的缘由还要回溯到之前。
06
梅与贺志军刚结婚时,生活得还算不错。尽管两人在性格上存在差异,生活中也缺少真正的共同语言,但起初贺志军对她是百依百顺,一天到晚想方设法哄着她开心,加上生活条件挺好,公公婆婆对她也很宠爱,生活上的事基本不用梅操心,日子过得倒也相安无事。
婚后一年多,梅为贺家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可是偏偏出现了产后抑郁,一会儿情绪沮丧,一会儿心情烦躁,晚上还经常失眠,平日里脾气很好的她,老是会莫名其妙地冲着贺志军发火,尤其是孩子的哭闹,会让她变得特别焦躁。一家人让她弄得七荤八素,不得安神。
一开始,贺志军还是会让着她,时间一长也就不耐烦了,两人为此经常发生争吵,好端端的日子开始变得一团糟。两人之间的嫌隙就此产生。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梅才逐渐恢复过来,一家人的生活又回归到正常。可是,贺志军已经变得明显不如之前那么对她好。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下过。和所有初为人母的女人一样,有了孩子的梅,把孩子当成了她日常生活的中心。后来,梅渐渐发现,贺志军呆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还会以孩子晚上会哭闹,影响自己休息为由留在单位过夜。一开始,梅并没有在意,因为孩子较小,夜间常容易哭闹,确实会影响休息,自己最近就吃尽了这样的苦头。可是时间一长,贺志军晚上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次数越来越少,很多次总是喝得醉醺醺的才到家。当梅问起这些的时候,贺志军解释是公司最近业务繁忙,自己有好多应酬。梅觉得很恼火,但同时感到无奈。
这天周六。一早,公公、婆婆就外出晨练,然后顺便去了菜市场。贺志军睡了个懒觉,一起床后就对梅称说今天有事,然后早餐也来不及吃,就匆匆忙忙往外赶。
梅一个人呆在家看孩子。孩子周岁过半,长得非常可爱,平时基本上都由已经退休在家的奶奶看着,只有节假日才有整天时间跟着自己。梅非常珍惜和孩子在一起的单处时光。昨晚趁着周末,她陪孩子去了一趟游乐园,小家伙玩得兴奋,回来以后还高兴地和她闹腾到很晚,可偏偏今天还起得挺早。
梅带着孩子用完早点,就开始收拾房间。小家伙一个人在地上玩积木,玩着玩着,觉得无聊,不知不觉就趴在旁边的沙发上睡着了。梅将孩子抱起来,轻轻地放在床上,然后再次转身继续收拾房间。
“好姑娘,真漂亮,花儿朵朵向太阳......”就在这时,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她循声望去,原来是贺志军的手机落在了床头。梅随手拿起手机,电话显示是一个标注潇潇的人打过来的,梅没有多想,按下了接听键,手机里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小军,你个狗日的,怎么还没来呀?人家都等你好久了耶!”不满的语气里透着几分随意和亲热。
梅的心里蓦然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果断挂停手机,翻开通话记录查看,上面显示这个叫潇潇的女人与贺志军通话的频率非常高,有几次通话时间特别长。梅意识到了反常,马上将号码复制到贺志军的微信进一步查证,结果一个“潇雨霏霏”的昵称出现在微信页面。梅迅速打开微信记录,跳入眼帘的是一段段打情骂俏的对话,有的肉麻至极,甚至有点不堪入目。梅颓然摔坐在床沿,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委屈、伤心、愤怒、懊悔、失落的感觉一起涌上心头。
正在这时,贺志军急匆匆地从外边赶了回来,推开房门,看到梅手里握着他落下的手机,神色黯然地呆坐着,瞬间明白过来,自己的地下活动露馅了。他眼神里掠过一丝不安,然后故作镇定,嘴上轻描淡写地说:“噢,我忘拿手机了。”然后迅速伸手想从梅的手里将手机夺走。梅抬手一让,随即站起身来,声音颤抖着说:“行啊,贺志军,你真行!”然后扭头看着刚刚熟睡过去孩子,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淌了下来。
贺志军一看慌了神,赶紧说道:“弄影你听我说,我和她之间其实没什么的!只是无聊逗逗乐子。”这话不说也罢,梅一听,心中的怒火瞬间爆发,声嘶力竭地吼道:“你还狡辩!当我真是白痴吗?!”她扬起握着手机的手,想将手机直接摔到他的脸上,当抡到半空,手中的手机铃声又骤然响起,梅下意识地收住手,抬眼一瞧,电话里显示的还是潇潇的号码。她怒不可遏地按下接听键,冲着对方吼道:“你个贱人!去死吧你!”对方一听,顿时没了声音。此时,贺志军的脸上变得青一阵紫一阵。在两人剧烈的争吵声中,刚刚熟睡的孩子被突然惊醒了,吓得哇哇大哭。
这时候,贺志军的父母刚从外边买完菜回到家中,听到屋内的响动,赶紧推开了房门,眼下的情形让他俩吃了一惊,马上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此时的梅已经泣不成声,头也不抬,将手上的手机递到贺志军母亲面前,语无伦次地说道“他.......他们.......你们自己去看!”
事情的原委一下就明朗起来。看完手机里面的聊天记录,贺志军母亲一把拉住呆立在一旁的贺志军,用手指着鼻子狠狠地骂道:“你个逆子!孩子这么小,这么好的媳妇不知道珍惜!你是人吗你?!”贺志军的父亲脸色一沉,抬手甩了他一个耳光,冲着他怒喝一声:“滚!你给我滚出去!”此时,自知理亏的贺志军哪敢声张,捂着被打的半边脸,借坡下驴,灰溜溜的离开了现场。
回过头来,贺志军的父母一边安顿哭闹的孩子,一边轮番对梅进行安抚。面对这样维护自己的两位长辈,她能说些什么呢?为了让梅清静清静,孩子暂时由他俩带去附近的公园玩耍。梅的心情一直难以平复,一个人躺在卧室的床上,往日生活的种种细节像放电影一样不断在脑海浮现,一种被羞辱的感觉传遍了她的全身。
其实她并不知道,自从怀孕以后,每当贺志军想着和她亲热,她担心影响胎儿,总是会拒绝,对此贺志军非常不满,但又不好发作。这时,那个叫潇潇的女孩闯入了他们的生活。这个潇潇是贺志军的前女友,虽然早就分手,但一直对他念念不忘,暗地里两人一直保持来往。此时,没有得到满足的贺志军对于女孩的投怀送抱当仁不让,而且越来越打得火热。尤其是梅产后抑郁那会儿,两人更是时常借机呆在一起,一段时间下来,已经处得如胶似漆。这不,他们周末又约到一起,准备出去潇洒一番,结果一不留神给发现了。
07
梅不理解,更不甘心,结婚才这点时间,自己的感情就遭到了背叛。她感觉自己一下从天堂跌落到地狱。从此,梅与贺志军的冷战一直没有停歇。尽管一开始贺志军尝试过挽救他们的婚姻,几次死乞白赖地寻求原谅,表示坚决和那女孩断绝来往。可梅的心里总迈不过那道坎,她想到了离婚,可是眼前孩子还这么小,该怎么办呢?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捱下去,渐渐地,贺志军失去了耐心,态度一天比一天变得恶劣起来,夜不归宿已经成为常态。
一天晚上,贺志军醉醺醺地回到家中,推开房门,凑到梅身边,想强行和她亲热。梅厌恶地一把将他推开,贺志军恼了,甩手就给了一巴掌,嘴里嘲讽道:“别给老子不识相!老子在外边女人一抓一大把!就你这样,老子还不稀罕了!”说完头也不回就摔门而去。梅的内心一阵刺痛,一时间觉得天旋地转,头脑开始变得有点混乱。
接下来一段时间,贺志军都没有回家。梅冷静下来,觉得这样下去太窝囊了。于是下定决心要离婚。可是贺志军根本不搭理她,而且发誓要折磨她,自己依然在外边玩得昏天黑地,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原先公子哥的秉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梅绝望了,她对自己当初的草率决定感到深深的后悔,人也开始再度抑郁起来,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她头脑里老是胡思乱想,觉得周围所有的人都在嘲笑她。
大概是物极必反吧。具体不知是哪一天,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她想用同样的方法去报复贺志军。
她开始不管孩子,自己一个人经常走出家门,先是和朋友一起赶夜场,在歌厅唱歌、酒吧喝酒,她想通过这种方式来麻醉自己,以减轻内心的痛苦和寂寞,以至于几次酒醉后稀里糊涂和别人上了床。直到后来,身边的一些好色之徒看准了她的脆弱,隔三岔五主动邀请她,然后趁机在她身上贪图便宜。此时的梅已经不能正确判断是非,在麻木中逐渐沉沦。
当贺志军发现这些以后,他不干了,开始整天盯着她。一次,当梅和一伙人在歌厅包厢唱歌,其中一个男人正搂着梅劝酒,贺志军从外面推门而入,看到眼前这种情形,怒气冲冲,上前就给了那男人一巴掌,然后将台面上的东西统统掀翻。现场一片混乱,有人认出他是梅的老公,只好都马上悻悻离开。梅一开始有点错愕,然后看着气急败坏的贺志军,咯咯咯笑了起来,而且看上去笑得非常开心。贺志军一把拽住梅,使劲要将她带离现场,梅不从,几番用力挣脱,两人就此拉扯扭打起来,直到保安赶了过来才将两人分开。
亲眼目睹这件事情的发生,贺志军觉得自己受到莫大羞辱,回家后把梅狠狠揍了一顿,梅没有哭,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心中反倒觉得一阵快慰。这让贺志军觉得非常失落、压抑和无奈。
08
随着时间的推移,梅的抑郁症状越来越严重了,到了不得不依靠药物控制的地步,但她一直拒绝治疗。她时常表现得喜怒无常,间歇性的歇斯底里时常爆发。
这天傍晚,屋外下着雪。梅一个人洗完澡,怔怔地看着镜子里一丝不挂的自己,头脑里突然闪现自己少女时期出浴时的情形,那时的身体没有现在丰满,但看上去是那么的冰清玉洁,就像雪中怒放的腊梅。闪念之间,她又仿佛看见自己赤身裸体,正和别的男人厮磨在一起,她感觉到了自己的肮脏。
梅的内心一阵战栗,身体陡然觉得一阵发热,她的头脑开始混乱起来,回头看着窗外飘零的雪花,她觉得自己应该接受雪的洗礼。于是,她赤身裸体,转身出门,走向了雪地,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路上。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寒冷,她头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要寻找什么,要去向哪里。
雪花无声地散落在她身上,路上偶尔擦肩而过的行人向她投来讶异的目光。她的身体开始冻得发抖,但她的大脑还是没有感觉。直到一位热心的中年女路人从她面前经过,关切地喊了一声:“姑娘,你怎么啦?这大雪天的。”她停了一下,没有应答,仿佛刚从梦中醒来,傻傻地冲对方一笑。这位路人感觉不对头,赶紧脱下身上的外套给她裹上,立马掏出手机报警。警察费了好大劲,才联系到她的家人,然后将她领回家。
有了这次遭遇,梅的家人开始强行将梅送去治疗。经过近半年的治疗和休养,梅的抑郁症才逐渐有所好转,遵照医嘱,必须长期服用抗抑郁药。休息一段时间后,梅才开始回单位上班,但她很长时间就像一个空心人。
面对这种情形,贺志军这边终于将离婚提上了议事日程。梅渐渐长大的孩子对梅的一切不能理解,也不再理睬她了。梅没有过多纠结,一纸协议,两人办理了离婚手续,房子是婚前财产,其他也没有什么好划分的,孩子归贺家,抚养费不用梅负担。梅孤身一人,租住到外面,她不想去,也不好意思去打扰父母。在以后的日子里,她固执地将贺志军一家忘了个干净,包括那不懂事的儿子。
09
窗外的雪还在不停地下着。梅接到齐的电话,停顿了片刻,语气里带着些许惊喜,问道:“你回来啦?!不是还有半年刑期吗?”
“嗨!哥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减了半年刑,前几天刚出来!”“这么晚了,你想干嘛?”
“这不?想你了,就给你打电话,你现在住在哪里?我这就马上过来。”
梅没有多推辞,就给对方报上了详细地址。毕竟,这个男人以前对她确实还不错,况且在这样一个寂寞的风雪之夜,有一个老相识来关心、陪伴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半个时辰不到,男人就找了过来。当两人一打照面,梅发现对方瘦了很多,看来牢饭确实是不好吃。而男人也第一时间发现,梅比以前胖多了,身材变得有点走样,于是他口打哈哈,说道:“越来越丰满了,哥爱的就是这个!”梅撇了撇嘴,说道:“就你嘴甜!我还不知道自己呀?”
男人手里提着烧烤,两人坐下来一边吃一边聊,不时还打情骂俏。吃完烧烤,接下来两人就是一番好生温存。休息片刻,男人说要走了,毕竟家里还有老婆等着他。梅有点依依不舍,但还是放开了手。临走前,男人不忘说一句:“宝贝,改天我再过来陪你!”
男人走后,梅反倒更觉得寂寞了。单身生活如果没人打扰,习惯了倒无所谓,一旦有人打破这种宁静,那结果也就不大一样了。梅在下意识里盼望男人的再次到来。
此时的梅,早把自己放进了时光的尘埃当中,过着她不想过,但又不得不过的生活。
10
第二天,雪停了,气温没有想象的那么低。梅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
洗漱完毕,梅决定出去走走。她穿上乳白色的羽绒服外套,围上一条红色的围巾,蹬上一双高筒暖皮靴走出了家门。
风息了,雪后的天空一尘不染。呼吸之间,空气里依然捎带着丝丝寒意,但显得格外清新,大地上的积雪洁白无暇,铺展出一个洁净安详的世界。小区门口的早点铺前,三三两两的人影陆续出现,人间的烟火气息在人们手上提溜的热豆浆、热包子里弥漫开来。这些,梅都似乎无暇顾及。
她跨过门前马路上的斑马线,穿过对面人行道旁通往滨江公园的小路。此时,偌大的滨江公园出奇的静谧。梅一个人静静地走着,安静的林道上,不时传出她踏雪的咯吱声,偶尔有枝头散落的积雪,噗的一声坠落下来,打在了她的头上。她停下脚步,抬头望望头顶上方,看看没有动静,随后掸掸身上的碎雪,继续漫无目的地前行。
在林道尽头转角处,梅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惊喜地发现了梅花的身影!只见路旁的花丛中,几株梅树在雪地里坚挺着,修长而坚韧的梅枝,蜿蜒曲折,宛如蛟龙在雪中翻腾。枝上的梅花疏密有致,错落分布,有的独自傲立枝头,孤芳自赏;有的三两成群,相互依偎。那梅花的花瓣粉中透白,宛如羞涩少女的面庞,又似无暇的羊脂玉,每一瓣都精致而饱满,在积雪的轻裹下,微微颤动,似在与眼前的大自然亲昵低语。
此时,在梅的眼里,这一朵一朵雪中绽放的梅花,如同夜空中璀璨的繁星,又似黑暗中跳跃的火焰,给这寒冷寂静的世界带来了一抹温暖而绚丽的色彩。在这绰绰花影当中,她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前的身影,又好像听到了一种召唤回归的声音。
不知不觉中,梅的眼角湿润了。她爱怜地抚摸着身边的每一朵梅花,轻轻将裹挟在上面的雪块剥离,攥在手里捏碎。她将眼前的雪裹红妆看成摧残,她要将这雪冻的痛苦去除。
突然间,几捧积雪从又树上坠落下来,砸在她的头上,她的内心顿时升腾起黛玉葬花般的幽怨,发疯似地将梅花一朵一朵扯落下来,放在手里揉碎,然后一把一把洒向雪地。
自古红颜多薄命,恹恹无语对东风。此时,一首《葬花吟》在雪地上空悠悠回荡:“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迷离之际,一阵发泄,一番共情,梅终于冷静下来,看着眼前凌乱的场景,内心不由感到懊悔。她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捧起地上的冰雪,冲着脸上使劲来回抹了几把,瞬间,她感觉头脑又清醒了许多。当她直起身子,回头看看江面,蓦然发觉不远处的水面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暖色光晕,再抬眼望望上空,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居然悄无声息地露出了脸,柔和的阳光正源源不断地播洒着清辉,似在抚慰着眼前的冰雪世界。梅怔怔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这雪后初霁的天空和大地。阳光逐渐强烈,在江面和雪地映射出更多彩色的光晕。梅不由自主地挪动了脚步,朝着前面的光晕方向走去……
【编辑:南栀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