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夷、南岭与罗霄三脉相衔处，橙林如碧海翻涌。

已是清明时节，万千橙花在赣南大地上绽放出雪的盛典，素蕊凝香漫过江岸，浸透农人的春衫。

阿琴总说，这花像极了她当年嫁衣上的刺绣，细碎的，纯白的，藏着蜜的甜。

老表们都说，阿文和阿琴是脐橙树上结出的并蒂果。自黄发垂髫到青葱岁月，两个身影总在村口古榕下叠成双影。

那年高考放榜夜，阿文攥着录取通知书在晒谷场转了三圈，最后将薄纸叠进阿琴的笔记本。

“赣江边的橙花要有人守。”他说。月光在少女泛红的眼眶里碎成星子，从此，四只手共执一把剪枝刀。

他们在江湾背阴处开垦出七亩荒坡。晨起时露水打湿裤管，暮归时山月勾破衣衫。阿文记得那个春夜：新栽的橙苗在夜风里簌簌作响，阿琴将温热的脸颊贴在他汗湿的背脊，“你闻，土里有橙花将来的香。”

黄龙病来袭时，橙叶如焦蝶纷坠。乡农技站的小王带着显微镜来，镜片后的眼睛熬得通红：“要断腕啊老表！”

电锯轰鸣声中，阿琴把哭腔咬在齿间，将病枝捆成灶台的柴火。那些日子，月光总在凌晨三点爬上窗棂，照着案头泛黄的《柑橘病理学》。

收购商的卡车再没来过村口。

阿文蹲在积满秋雨的田埂上，看烂果在泥泞里发酵出酸涩的酒香。阿琴默默将陪嫁的银镯塞进他掌心，"当年你说要给我种片会开银花的橙园......"

十年后的清明，我随摄制组走进这片传奇橙园。有机认证的银牌在春阳下泛着柔光，冷链车在新建的产业路上列成长龙。阿琴发间已有星霜，指尖抚过橙花时却仍如少女："这朵藏着水晶脐的，定能长成上等果。"

夜幕降临时，合作社的LED屏亮起。二十几个红手印在"乡村振兴计划书"上绽成一片木棉花。阿文调试着直播设备，背景是万亩橙海在暮色中翻涌。突然，镜头里闯入个穿露脐装的姑娘，脐眼圆润如初生橙蒂，引发弹幕狂欢。

"现在的姑娘啊......"老支书摇头笑叹，阿琴却将新摘的纽荷尔橙塞进老人手里："您尝尝，这脐眼可甜？"

江风送来橙花初绽的讯息，夜色里，整个赣南正在孕育一场金色的丰收。

【编辑：南栀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