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灵黄鹤楼(散文)

作者:朱建军    发表时间: 2025-03-19 14:32:45     阅读量: 107     作品授权:A级       收藏 打赏

我登临黄鹤楼之前,是唐代诗人崔颢的那首被推崇为黄鹤楼绝唱甚至让大诗人李白都自愧不如的《黄鹤楼》使我对这座楼“心向往之”。“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 烟波江上使人愁。”这等气魄、这等意境的诗,若非拥有非凡的才情,面对非凡的境地,又怎能写得出?从余秋雨先生的《废墟》一文中,我知道黄鹤楼现在已经装上了电梯,尽管同余先生一样未免有些许遗憾,但心中那份悠然神往,却始终未曾改变。

直到那天,当我怀着强烈亲近的愿望来到扬子江畔,来到黄鹤矶头,登临黄鹤楼头时,我才明白,这只是一场真真正正的“网恋”——在互相看不见的虚拟世界里一切都是美妙无比,但在见面之后,常常会产生不过如此的怅惘与感慨。尽管它依然“耸构巍峨,高标卓立;重檐翼舒,四阔霞敞。独楼高耸,升天峭地;轩昂宏伟,辉煌瑰丽;峥嵘缥缈,几似仙宫”,尽管它背倚灵秀的蛇山,面临浩淼的长江,游人如织,花团锦簇,但是没有了崔颢的情怀,缺少了李白的喟叹,窜改了古代文人墨客的浪漫,即使被当代人用最鲜艳的色彩渲染得再金碧辉煌一点,用最时髦的理念装扮得再风情万种一点,那也只不过是一副失去了神采的空空的躯壳——仅仅兀立着原来的形,却完全没有了它的神。

望着上下的电梯,看着扎眼的商场,听着嘈杂的人声,我怀着无法掩饰的遗憾。忽然在心里浮现出这样一副对联:“一支笔挺起江汉间,到最上层,放开肚皮,直吞将八百里洞庭、九百里云梦;千年事幻在沧桑里,是真才人,自有眼界,那管他去早了黄鹤、来迟了青莲。”好一个“千年事幻在沧桑里”,好一个“是真才人,自有眼界”,尽管字里行间充满了失落与喟叹,却也并不缺乏潇洒和飞扬不羁的意味,——你如果真的是一位有眼光的“才人”,也自然会发现另一片天地。同时,我又想起了孙犁先生在《黄鹂》一文中的一段话:“各种事物都有它的极致。虎啸深山,鱼游潭底,驼走大漠,雁排长空,这就是它们的极致。在一定的环境里,才能发挥这种极致。这就是形色神态和环境的自然结合和相互发挥,这就是景物一体。”黄鹤楼在它一千七八百年的历史中,无论什么时代都能得到人们的青睐,固然是因为有李白崔颢等文人的流风余韵,更主要的还是在于它吸纳了天地的精气,集中了山水的灵秀,从而成了一种极致,一种亘古不变的审美对象。尽管“去早了黄鹤”,“来迟了青莲”根本不会影响一个有眼界的“才人”的审美思维。

其实,在我国古代的名楼中,岳阳楼、滕王阁、大观楼等全都与黄鹤楼的景观大同小异,直到今天,它们无穷的魅力并不因为开辟了商场、安装了电梯而逊色多少,——人们需要的正是这样一种自然与人文、古代与今天最佳结合的审美极致。文化搭台,经济唱戏,不正是现代人最真实的旅游理念吗?也许,在这样一段长长的空白中,人们正可以“精骛八极,心游万仞”,充分驰骋自己的想象,去演绎最动人心魄的图画和故事,也是一种审美享受。惟其如此,如果我们还要执着的寻求它的真实的本源,岂不是庸人自扰?!

这时,我渐渐走出了心灵的迷雾,忽然明白了崔颢为什么会有“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的慨叹,也明白了那副对联中“那管他去早了黄鹤、来迟了青莲”的深意。世上的许多人和事不都如此吗?它们无论在历史上留下过多么辉煌的一笔,无论受过何等隆重的膜拜与崇仰,最终都伴着长江滚滚的涛声而消失了,留给后人的只是无限的遐想、美好的向往和心智的启迪,而这些恰恰构成了最高的审美境界。所以,我们无需为它们不能保存原本的形象而伤感,无需为它们丧失了往日的容颜而遗憾。尽管没有了李白,没有了崔颢,甚至没有了黄鹤楼的原貌而失去了许多美好的传说的附丽,但是它历史的倩影已深深熔铸于我们民族灿烂文化之中,成了整个人类文明的一部分。

黄鹤楼,空灵黄鹤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