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们很年轻,头发浓密乌黑,目光晶莹雪亮。
那个时候,他们很年轻,满脸的汗水与朝气,一颗赤诚的心,红得发光。
那个时候,十几岁的他们放下书包,离开了城市的父母,扛起了行囊。
那个时候,他们来到了农村的广阔天地,与铁锹和镐头为伍,种地,插秧。
那个时候,还是半大孩子的他们忍受跳蚤的撕咬,吃的是糠菜半年粮。
那个时候,他们学会了自己缝被子,缝袜子,把城市的新鲜事,把四大名著带进了窑洞里的火炕。
那个时候,钟声一响,他们拿起锄头奔向田野,胸中溢满灿烂的朝阳。
那个时候,他们穿着闷热的高筒套鞋,巡视着珍贵的波光。
那个时候,他们捕捉着顽皮的棉铃虫,在夏夜里急切地双抢。
那个时候,他们推着厚重的石磙碾,铡草,喂鸡,放牛羊。
那个时候,他们稚嫩的肩头,扛着二百斤的粮食走过十里山路,怀揣着理想主义的热忱,斗志昂扬。
那个时候,他们白天忍受着高强度的劳动,夜里放弃打牌和闲聊,读书看报,比学赶帮。
那个时候,他们在田间地头练习口语,用枯树枝在盐碱地上默写单词,向往着大学的课堂。
那个时候的他们,没有防脱洗发水,可人人都有一头浓密的秀发。没有防晒喷雾,没有粉底,没有唇釉和精华液,可笑容是最美的素颜霜。
那个时候的他们,没有深夜emo,没有烧烤当夜宵,没有抖音短视频陪伴的漫漫长夜,劳累催他们早早进入了梦乡。
那个时候的他们,没有躺平,没有摆烂,疲惫的脸上没有班味,彩色的田野上绽放着希望的光芒。
那个时候的他们,不会洗个澡哄自己两个小时,他们用辛勤的汗水让贫瘠的农村粮满仓,道成网。
那个时候的他们,没有美容院、足疗馆、健身房,只有简陋的宿舍,昏暗的照明,露天的冷水浴,满手的冻疮。
那个时候的他们,没有黄金周小长假的旅行,只有日复一日的津种催芽,养蚕种桑。
那个时候的他们,没有空调、地暖、电热毯,严冬站在一尺多深的冰水里割芦苇,盛夏拍打着噬血如鬼厉的蚂蝗。
那个时候正在长身体的他们,没有火锅、慕斯蛋糕、椰子鸡、麻辣烫,只有赤豆绿豆泡的生豆糊糊,一分钱一碗,缺油少盐的鸡毛菜汤。
那个时候的他们,用雨水洗衣,卸船装沙,自建砖瓦房。但他们的手风琴声依旧那么甜,样板戏唱得那么响。
那个时候的他们,没有精神内耗,几块红烧肉就惬意了时光。我们嫌弃的高油高盐高脂肪,是他们过年时供销社都见不到的美味。我们厌弃了千百遍的房贷车贷,是他们难以企及的幸福想象。
那个时候的他们,没有歌剧、舞剧、话剧,团结友爱,先苦后甜的理想信念,吐露着别样的芬芳。
那个时候的他们,劳动强度远胜于今天的早八,九九六,他们的压力远大于今天的考研,考公上岸,三十五岁危机,贫瘠土地对他们的刁难,远胜于改了多少遍方案都不满意的甲方。
可他们,为什么对这样的岁月甘之如饴,无怨无悔地书写青春篇章?
也许,我们可以嘲笑老去的他们没读过大学,不懂电脑和英文,不会开车,不会移动支付,今日的落伍,曾经的下岗。
但我们不能嘲笑他们在苦难中铸就的风流,他们不曾蹉跎的奋斗时光。我们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刷视频时,他们就明白了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他们被剥夺了读大学的机会,可他们不曾抱怨,在孤寒的土地彰显道义和担当。
他们人到中年,被工作半生的国企抛弃,饱尝再就业的悲观离合,但从不改变情怀和热望。
他们远去的青春里,也有湛蓝的苍穹,草长莺飞,鸟语花香。绿军装,海魂衫是他们最爱的时尚单品,蛤蜊油和万紫千红滋润了他们干红皴裂的脸庞。我们今日用飞机和高铁到达的旅游胜地,是他们用韶华成就的梦想。
我们可以讥讽他们老土守旧,没苦硬吃,一生都不曾为自己而活,可他们的人生,早就给了那艘低矮斑驳的船舱,那片在烈烈罡风中招展的红旗,那方咸涩湖水卷起的波浪。
如果可以穿越,我要回到他们年轻的时候,为他们送上欧包和奶茶,给他们的茅草宿舍安装一份暑日的清凉。
如果可以穿越,我要给他们送去羽绒服、雪纺衫、天丝人棉旗袍、改良版的汉服马面裙,锦瑟的年华,不该只伴着汗水流淌。
如果可以穿越,我要向他们道歉,以他们为师,享受着科技带来富足的我,不该为二等座熊孩子的吵闹抱怨,不该为一点小病小痛,不该为工作上的小小龃龉怨天尤人,鼠目寸光。
如果可以穿越,我要深深拥抱他们,他们是照亮了那个年代最璀璨的烽火,他们是征服宇宙大军里最磅礴的力量!
【编辑:甲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