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星期四,带儿子去医院看病,“乐乐”听说后,催我快点准备好,开车送我们去……一路顺风,欣然窗外,回忆往事,然自想起十年前那辆吉普车来。
二十世纪末,于这个边穷的小乡有了一辆小车——北京吉普。其车到来是因原单位换新车的原故,得以从县城“改嫁”到乡下。且看白色的车身,绿色的蓬顶,黑色的保险杠,牌照为“贵D148”。就外观来看,依然油亮亮的,毫不显陈旧,但实际年龄有些偏大。
我倒不熟车行,据人介绍说:“性能还可以,四轮驱动,跑山路没有问题,缺点是耗油,有‘油老虎’之称,一般单位养不起。”师傅顺口道:“真是油老虎,太耗油了,差不多每公里要五块钱,假如用矿泉水瓶瓶来衡量,一脚油门少不了小半瓶。”但也有人怀疑油箱“漏油”,硬钻下去看,未曾发现,说:“看起来,确实耗油!”话出真假,有人糊涂,有人清醒,也耿直道:“尿开点,哄哪个?只是相对其他小车来说,要耗油点是事实,但不至于你说的那么严重!”
二○○一年冬末,那是一个异常寒冷的日子,儿子小拉肚子,开始以为不碍事,随便喂点药就能解决问题,于是依然下村工作。至第五天回来,妻子告诉我说:“从昨晚上开始,就拉得厉害,药是按医生说的在喂,可是怎么不管用?”我仔细一看,是拉脱水了,赶忙打主意,准备送往县医院,可是一时为难:一是天快黑了,很不方便;二是地处偏远,没有车子。
踌躇中,妻子突然提到吉普车。起初,我以为救人要紧,关键时刻应该没问题,于是……得来凑巧,正遇“太皇”收拾包包。我急忙说明情况。他说:“要进城,马上走,反正人多……”我转身下楼,火速收拾,心想运气好,快点去医院。然而,人说火箭快,人心比火箭还快,待我背着儿子出门,车已溜之大吉。霎时,我异常寒冷,遥望昏沉的天空,任由雪花无情吹打,唯见妻子提着奶水瓶,泪流满面。
寒冬腊月,风吹高原,失望多多。我与妻子战战兢兢,返回那间十几平方米的寝室,感觉一切亦然凝固。面对儿子的危险以及等十几分钟拉一次的无奈,却是十分恐惧。转了一圈,决定不能作任何的等待,于是火速换下“尿不湿”,背着儿子,与妻子一道奔行在黑夜中。
北风呼啸,夜莺孤鸣,茫茫死寂,冷人孤单而又十分害怕,每当过户人家,或听有声响时,就想起眼下的处境,包括那些艰难的理解与苦心的打捞。至中界王家堡,除汗湿周身外,便是四肢乏力,所有的想象都抵不过饥肠辘辘的渴望,本想进户找口水喝,同时顺便给儿子冲点牛奶,然于四围的探寻中,就剩下唯一的灯光,以及闭门的失望。
妻子商量道:“就算一晚走到亮,估计凌晨才到县城,天没有亮,医生没上班,还是没办法。再说夜深了,很不安全,眼下饿得心慌,干脆找户人家寄宿,待天亮了……”于是,摸着小路去儿子的姨伯家。
吃过晚饭,本想住下来,可是心头不座主,不到三个小时儿子拉了十多次,于是只有改变主意,着急赶路。至沙子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一路走,一路等车,终于到了妇幼保健站,马上进急诊室。医生说:“严重到这种程度,怎么现在才来?再拖两个小时,恐怕麻烦就大了!”此时,我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历经半个多月的精心治疗,儿子总算平安出院,可是很长一段时间,我心头就在恐惧的阴影中度过,犹是看到“贵D148”的影子,就像见到豺狼一样,异常寒栗而又愤恨。
十载春秋,犹来记忆,冰一样的铁,鬼一样的狼,亦如当地流传道:“白面郎,活躯壳,死心肠,狼心狗肺喂豺狼……铁狗崽,喝汽油,四脚跳,来去专用有人强;若然望,任凭求,金山银山化道转,百辆黄金逐水浪。”
冰寒消散,春风暖阳,油然窗外,对比“乐乐”的关心、理解与支持,以及见难尽救的奉献,亦如宋代诗人苏舜钦曰:“春阴垂野草青青,时有幽花一树明。晚泊孤舟古祠下,满川风雨看潮生。”即想下车前,还是温情的祝愿,以及那些热心的嘱咐:“假如有事儿,及时打电话,我马上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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