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记(散文)

作者:祝勇功    发表时间: 2025-05-03 10:32:05     阅读量: 546     作品授权:A级       收藏 打赏

巨槌狠擂,雷鼓激荡天宇,裹挟着雄浑内力,穿透沉闷的密云厚雨,颤得人耳窝子、心窝子同时嗡嗡作响。闪电划过苍穹,惊鸿般掠过屋宇,如天人频频按动相机快门,强大的闪光功能开启,弧影光魅劈头盖脸,摄人心魄,让人避之不及且避无所避。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大地悸动,电光撕裂天幕,顷刻间如银河泄洪,滂沱大雨排山倒海般骤然而降。狂风借雷霆之势横扫千军,呼啸而至,仿佛要将紧邻后屋的那棵柿子树高昂的头颅按倒在地上摩挲,茂盛的枝叶像散乱的长发,扫过屋面的瓦砾,发出痛苦的呻吟。

混沌之中,雨借风势,宣泄着雷霆之怒,粗大的雨点密集而急促,如劈竹杠般啪啪有声,砸落在后院内的雨棚上,似乎要将透明的棚顶击穿,溅起的水花有如跳动的小精灵,四散而逃,相互挤碰,汇入凹槽,鱼贯般游向棚檐,形成哗哗水流冲向地面。

顷刻间,屋顶平台积蓄的雨水如惊兽般从落水管夺路而逃,冲撞着院内管底蓄满雨水的大铝盆,水流从盆底翻腾而出,化成了浪流,急速地涌向地面,奔腾的气势简直不输江潮。

一时间,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雨声、风声夹杂雷声,在天地间奏响雄浑奇妙的交响乐章,震憾而快意。

“这是要塌天了吗?!”斜雨随风打入棚底,母亲忙乱收拾着被溅湿的沙发,将座垫上的抱枕、薄毯用雨布遮好,布满褶皱的脸上带着几分惊慌,嘴里还不停地抱怨,“这见鬼的天!雨下这么猛!”。

猛然间,她突然想起系拴在房檐下的大黑、小白,担心被雨浇透受凉,于是着急忙慌地奔向屋后,解开拴索,牵到院内的雨棚下面,重新拴到井盖上的钢筋把手。此时,瘦弱的大黑显得难得的沉稳,静静地趴在地上,聆听着雨声,偶尔回过头来看看主人,似乎想要询问一下这雨什么时候会停歇;小白则异常兴奋地转来转去,满眼新奇地打量着院内的一切,不时蹭蹭主人的裤腿,潮湿的身体弄脏了主人身上的衣物,在主人的叱喝、嗔怪中安静了下来。“母子”俩乖巧地并趴在地上,不时吐露着舌头,似乎为眼前的雨景感到咂舌。

惊愕之间,风雨仍旧肆虐,雨点若狂人发野,继续宣泄着洪荒之力。院内一角的盆栽、蔬菜,被击打的叶片如蝉翼般起伏飘摇,在凌乱中施展以柔克刚的绝世神功,抗击着风雨的暴虐。这种画风仿若金庸小说里的江湖缠斗,令人心悬却教人暗叹。自然就是这般奇异,有粗暴,有柔顺,疾风骤雨并不能征服一切,柔弱身姿也不代表屈服,有时柔顺也能成为别样的倔强风景。

置身屋前,门口露天的小轿车欣然不动,痴醉地享受了一场免费的澡堂服务,原本尘埃满布的身子,在雨水的殷情招呼下,一身清爽,看得主人心头窃喜。

场院两旁的柚子树,像醉酒的壮汉沐雨临风,凌乱狂舞,不惜抖尽最后一片伴它度过严冬,熬过严寒的裳羽,任由身上的碎银散落一地,装满柚花的香囊尽被打湿也全然不顾。满眼迷乱,枝头遗落的几个未及采摘的陈年柚果,却似乎是它心心念念的酒葫芦,噗噗落地,成为这个季节的绝响,激溅起的水花仿佛是彼此间难舍难分的泪花。

抬眼四望,天幕四合,暗如泼墨,暴雨模糊了晨昏界限。午时的街道,与夜景别无二致,路灯像是生物钟紊乱,不知怎么亮了,好像被惊扰了原本值夜劳累后的酣梦,在雨幕中强打精神。公路上过往的车辆,尾灯调皮地一闪一烁,招呼大家千万别冲动,强吻的滋味不好受;坚守的交通信号灯,用灯语和跳秒反复提醒司机朋友,风雨路途,可得慢行。

    天公终究还是惜墨,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光景,天空原本浓厚的的墨色开始洇染开来,云层颜色渐次变淡,形成的云斑由黑色逐渐过渡到黑灰、银灰、浅白,像一幅慢慢铺展开的山水画,只是画面在不断模糊。不多时,风消雨停,天空豁然开朗,经历过风雨洗礼的大地容光焕发,街道亮了,旷野新了,空气润了,池子里的蛙声又开始鼓噪起来,老槐颤抖着银色胡须,将珍藏的雨珠一粒粒还给大地,那不时滴落的嗒嗒声似乎意犹未尽,还在怀恋那风雨中的酣畅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