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我叫李煜。三年前,一个姓赵的人把我带到这里,他说我是一个好诗人,他问我在这小小的楼里还能不能写出昨天那样的诗。我知道他是要我断绝昨天,只是他哪里知道,这楼虽小,还有东风为伴。
小楼昨夜又东风。当年周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现在万事皆休唯有东风。昨夜我在这小楼里听了三个小时的风。三小时零一分后,我终于明白,东风从东而来,往西而去。其实无论是三十年河东还是三十年河西,人生终究不过是一缕往西而去的风。只是,风还有风的方向,而我却只能在这小楼里。
有人说,一个人没有朋友,那他就没有朋友了,可如果在这没有朋友的小楼里三年不解封,那我也要像对面那个姐一样疯了。有一天,那个姓赵的又来了,带着一坛酒。那天我和他喝了很多酒,他红着脸说他不想做皇帝,他想做一缕自由的风,他问我想不想做皇帝。我知道他想要的不是一个答案,只是一个了断。我问他这小楼前面是什么,他探出窗透过婆娑的树影,看到了另一个小楼。我告诉他,人生何处不小楼,皇帝也好,百姓也好,只不过是从这个小楼到那个小楼。
后来他终于走了,走之前他笑了笑,说,兄弟,你真是一个好的诗人。人生就是这样,洛阳乐还是川蜀乐,在你没有选择的时候,不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在没人的夜晚,我总是会想起川蜀之乐,想起那个叫小周的女人,还有她弹的琵琶曲。我把姓赵的喝剩下的酒再喝了一遍,我不知道这算不算醉生梦死。据说有一种酒,人喝了就会忘了过去,可惜姓赵的带来的酒就像他带来的话一样,都是假的。有人说,要让一个人笑,就让一个人哭。那天,他笑着离开,我哭着喝酒。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我出生在金陵,但我不喜欢金陵。陵就是墓,就算是金光的陵,那也是金光闪闪的墓。三年前,我离开了金陵这个墓,来到了小楼,那个姓赵的给我挖的墓。其实这也没什么,只是从一个墓到另一个墓而已,这本没什么伤心的,我伤心的只是姓赵的不让我把小周带过来。那天他说他不想做皇帝是假的,而我说不想做皇帝却是真的,我只想要我的小周。
只是他却从来都不相信我只要我的小周,他说一张床上可以睡一男一女,却不能睡两个男人,他不允许他那张床上还睡着我这个男人。在我42岁那年的七夕,我生日的日子,那天来了很多鹊,在我的小楼里搭了很多巢。和鹊一起来的还有他,他又给我带来了一坛酒。那天他和我喝了很多酒,也说了很多话。那天他问我为什么叫李煜,煜是照耀的意思,他问我要照耀谁。他又问我为什么要叫重光这个字,他问我要重振谁的光芒。他说他喜欢我钟隐这个号,像山寺里的钟声隐藏在茫茫人世,做个自由的风多好啊,可惜你的字是重光。那天他和我喝了很多酒,后来他从怀里掏出一小瓶酒,他说这个酒就像小楼里的鹊巢一样苦,但是,这酒是好酒,喝了能让人忘却人世间的烦恼。
趁着酒意,我挥笔写下一首叫虞美人的词,词说,“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我把他那小瓶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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