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冷的冬日清晨,万籁俱寂,世界仿佛被一层薄霜凝固。寂静中,总有一阵悠扬的琴声悠悠传来,那声音似近在咫尺,又仿佛隔着一层轻纱,缥缈而难以捉摸。我裹紧棉衣,沿着小区旁的马路缓缓前行,呵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冷风中。
路过靠墙的路口时,一阵“吱吱吱叽叽叽”的声音骤然钻进我的耳朵。那是二胡的声响,演奏技巧并不娴熟,音符带着几分生涩,在这寂静的清晨却格外清晰。拉琴的是一位老爷爷,他微闭双眼,沉浸在自己的旋律里,手指在琴弦上摸索着,那专注的神情,瞬间将我拉回了过去。
我的爷爷是一位敲白铁的手艺人,却对板胡有着近乎痴迷的热爱。他常常在那间昏暗的小屋里敲敲打打,自从对板胡着迷后,“吱吱叽叽”的声音便时常在小屋中萦绕。小屋的光线并不充足,阳光艰难地透过狭小的窗户,在地上投下几道狭长的光影。一推开门,一股独特的气味扑面而来,那是金属特有的腥味,混杂着尘土的干燥气息,它们交织在一起,诉说着小屋漫长而平淡的岁月。
爷爷就在这光影交错的小屋里,摆弄着制作板胡的材料。板胡的制作材料颇为考究,需要用椰子壳做胡身。在我小时候,椰子这种南方水果实属罕见,大多只闻其名,难品其味。有一次,老叔给爷爷带来几个干椰子壳,说是给爷爷做板胡用。爷爷接过椰子壳,眼中满是欢喜,仿佛得到了稀世珍宝。他坐在那张有些破旧的木椅上,戴上老花镜,开始仔细打磨。爷爷的手指粗糙,布满老茧,可在触碰椰子壳时,却显得异常灵巧。锯条与砂纸在他手中飞舞,打磨过程中,爷爷还不时停下来,用手轻轻擦拭椰子壳,像是在与它低语。而孩子们也能在工具上场之前,享受一阵椰肉椰汁的清甜。
奶奶偶尔会被这琴声弄得有些烦躁,可爷爷大多时候喜欢独自待在小屋里。那时放学后,我也会跑到小屋,贪恋着光影洒在脸上的温热,也会摆弄着木屑里的面包虫,静静地听着爷爷拉琴。那褪色的蓝色围裙上,跳动着松香的粉末,琴谱上还有表姐为爷爷抄画的音符,随着粉末一同跃动。日子就在这“吱吱叽叽”的旋律中悄然流逝,记忆的浮尘枕着琴声,堆积在时光的角落里。
不知从何时起,爷爷的琴声戛然而止,就像这清晨路口突然停下的二胡声。兴趣爱好,宛如昏暗小屋里的一束光,照亮了爷爷平凡的生活。它无关名利,只是一种纯粹的热爱,一种对生活的执着追求。在这把小小的板胡里,爷爷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那里有他的快乐、他的梦想,也有一家人共同的回忆。如今,每当我听到类似的弦音,那些和爷爷一起度过的旧时光,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我明白,有些东西,永远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褪色,反而会在岁月的沉淀下,愈发珍贵。
【编辑:南栀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