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妻子和卖唱的瞎子

两根琴弦在琴筒的蛇皮上震荡

两个佝偻的夜

琴盒里躺着褪色的收款码

哑巴用指节弹奏着母弦和子弦

瞎子发出低沉的中音

“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流泪”

每天晚上他们准时在夜市游动

从东到西，从西到东

往返织成网

硬币坠落就如同时有时无的冻雨

他们与擦肩而过的三株梧桐

从春天到夏天，从翠绿叶到枯黄

手掌慢慢蜷成梧桐的落叶

雪粒就在琴筒上结成盐粒

客人醉醺醺的笑声漫过河岸

卷走了最后半支流行的歌

瞎子摸索引路的木杖

哑巴数着零钱和北风

深夜的墙角，手机屏幕亮起

五岁儿子的笑脸在玻璃下游动

瞎子的指纹贴紧冰凉的屏幕

摸到的总是

殡仪馆那天的雪

夜市上

醉酒的女人与醉酒的男人

摇摇晃晃经过三株梧桐树

没人注意两片枯叶

哑巴扶起瞎子

像一个人扶起自己的影子

穿过空荡荡的大街，朝出租屋走去

他们如同两只衰弱而胆怯的老鼠

正搀扶着穿过桥洞

从四只眼睛的泪水里打捞

破碎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