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厨子是我老乡,1993年12月他从贵州省息烽县入伍,我从贵州省沿河土家族自治县入伍,一起来到空军驻湘某气象训练团当学兵,他学的报务填图专业,我学的是大气探空专业。1994年8月结业后分配到空军驻赣某场站气象台当战士,我在探空班,他开始在报务班,后来在炊事班,我每天晚上12点起床和测风班的战友一起施放无线电探空气球,探测高空各高度层的温度、气压、湿度、风向、风速等数据,为航空兵部队飞行训练提供气象保障,他每天和炊事班其他战友一起养猪、种菜、做饭,为航空兵部队飞行训练提供后勤服务。光阴似箭,在一起工作、生活3年多的时光一晃而过,1997年9月,我通过军校招生考试,被录取到空军后勤学院上学,提干后定居南昌;他于12月退伍返乡务农。由于当年通讯工具落后,分别后一直没有联系,去年偶然机会听息烽县同批战友说他退伍后不久就患了精神疾病,一直未婚,前几年他母亲去世、哥哥病故、妹妹出嫁,现在只有靠他70多岁的老父亲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想去看看他,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看望魏厨子成了我的一块心病。
因我父亲生病住院,回沿河老家探望,事毕,2019年6月17日到贵阳,准备第二天乘坐火车回南昌,晚上战友聚餐时小蔡说他是从息烽县小寨坝镇开车过来的,我说小寨坝还有一个战友魏厨子,于是我马上联系息烽县同批战友老蒋,他说你在贵阳明天就过来看看魏厨子,我说好,立即改签了18日上午9点34分的G1686次列车为14点01分G1338次到南昌西站的列车,G1338次列车13点23分经停息烽,计划上午看魏厨子,中午吃饭后上车睡一觉到南昌,不耽误。
6月18日早上,贵阳地区强降暴雨,汽车雨刮器调到最快转速都还是看不太清楚路况,小蔡的开车技术好像一般,从宾馆出来就与违章停放在巷子路边的一辆皮卡车车厢刮蹭一下,皮卡车啥事没有,他的越野车副驾驶车门被挤压凹进去,车门打不开了,就这样我们冒着倾盆大雨龟速前行。由于早上走得急,没有上厕所,加上头天晚上多喝几杯酒,口很干,早餐时喝了几杯果汁,感觉要拉肚子,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加油站,又让小蔡错过了,我就用手机在铁路12306网站上预订G1338次列车息烽到贵阳的车票,但是车票停售,我就急了,心里骂魏厨子,狗日的我好不容易来看你一次,出门下暴雨、上路车被刮、拉屎错过点,订票票停售,真特么想调头回贵阳算逑,但是贵遵高速公路上不是想干啥就干啥的,总算忍到了久长服务区,因为副驾驶车门打不开,只有从驾驶室车门出来,从副驾驶室抬腿跨到驾驶室时特别紧张,生怕两腿张开稀屎就流出来,小心翼翼的,行动迟缓如同耄耋老人,相当难受,下车之后同样想跑不敢跑,只有冒雨蹒跚前进,好不容易到了蹲点,一阵狂泻,爽!心里笑魏厨子,“老子”是贵人出门多风雨!轻松上阵,一路狂奔,到息烽县火车站一看,才知道由于17日四川省宜宾市长宁县发生6.0级地震,18日西南地区多趟列车停运、晚点,G1338次列车车票就是这样线上线下停售的,心里又骂魏厨子,你个瓜娃子我难得来看,你弄这么大的动静干什么!
老蒋已经在去小寨坝镇瓮沙村的路口等待多时,小蔡把他的车停放在路边安全地带,我们一起坐老蒋的车前往,老蒋开车好猛,我多次提醒,雨天路滑,山路行车,注意安全,见面不差这几分钟,经过半个小时的山区公路颠簸,终于到了魏厨子家(感谢党的好政策,“村村通”工程使公路修到了魏厨子家门口)。“魏厨子、魏厨子”,老蒋的破锣大嗓门高声大叫,没人?一看房间,铁将军把门,老蒋指着堂屋前一把竹制躺椅,说平时他就躺在这里,又大叫几声魏厨子、魏厨子,我们正准备离开去村里寻找,这时厢房的门吱一声开了,魏厨子脚上穿着一双破拖鞋、腿上穿着一条旧的秋裤,上身穿着一件蓝色厚夹克衫,头戴一顶旧棉帽,愁眠楸眼的探出头来,看是什么人敢这么大胆与他一个精神病患者叫板,看到是老蒋,他没有做声,面目呆滞、无精打采。
虽然我一眼就看出来是魏厨子,但我故意没有叫他,而是让老蒋问他:谁来看你了,魏厨子瞟了我一眼,淡淡地说是老田,我刹时就被震惊了,一个精神病患者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能够在几秒钟之内叫出22年未见过面的战友名字,我胸膛里顿时涌起一阵滚烫的暖流, 脑海里闪过一幕一幕难忘的镜头,这种情景让人恍然如梦,好像是生命中的一部分跨越了漫长的时空,一如既往地停留在一个遥远而葱郁的地方,没有老去。那一刻,一路的风雨艰险都觉得值了。
魏厨子这才缓慢转身去靠在床边套上泛黄的牛仔裤,换上一双棕色的皮鞋,来到堂屋后我主动伸出手去跟他握手,他也知道伸出手来跟我握手,只是感觉他的手粗糙无力,我说来之前不知道给你买点什么好,这500元钱,是我的一点心意,他细声细语的说了一声谢谢,就收下放到房间去了,出来以后我们聊了一些当年部队上的人和事,他隐隐约约记得一些。我说你当年在炊事班的时候有一次炒菜时中途去上厕所回来不洗手就继续炒菜?他不解辩,过了许久才说“洗了、洗了”,一直面无表情,好像在努力的追忆什么,看到这一切,我心里酸酸的,最后我问他,今天我来看你,你高兴吗?他微微的说高兴,我说龟儿麻皮把你那个破帽儿扯了,大声说高不高兴,他一爪把旧棉帽甩了,孩童般的笑着大声说“高兴、高兴”,此刻,从不流泪的我眼睛不禁湿润了,“战友--战友亲如兄弟”的歌声又在耳边萦绕。
二十年悠悠岁月,弹指一挥间过去了,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进入了新时代,当年同样怀揣参军报国理想的优秀青年,由于环境、机遇等因素,造成了他和我不同的人生命运,我且得过且过,他确是举步艰难,但这些没有改变我和他战友之间的浓情厚意,魏厨子,我还会回来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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