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好时光十四(小说)

作者:岳阳    发表时间: 2025-04-03 09:08:58     阅读量: 127     作品授权:A级       收藏 打赏

秦安的英语四级考了670分,开学就打算备战英语六级和计算机国家四级。其实他根本用不着这么拼,一个学历史的有个计算机国家二级证找工作时给简历上加个砝码就足够了。可是秦安非要这么逼迫自己,用他的话就是要为了我成为更好的人。而且更过分的是他居然瞒着私下应了周达利那个损小子给他找的家教工作:给一个学习基础极差的高中生补习语数外政史地六门功课。那高中生特意跟学校申请不上晚自习查漏补缺,而家教老师则要从每晚六点起开始给他补习所有功课,直到那高中生睡了才能睡,是住在客房里,能洗澡有独立卫生间。第二天跟高中生一起五点钟起床,陪他温习功课背书。星期日和节假日则要全天陪同学习,从三月份到高考结束,每个月工资5000块,如果孩子能过二本线另外奖励10000元。那家人听说秦安英语四级670分,提出愿意每个月多加500元,代价是每周日单独补习两小时英语。

这是勤工俭学还是让我家安安宝贝当包身工啊!这样的工作别说五千,五万我都不会同意让秦安去做!你家孩子学习不好就让我家孩子晚上陪着熬鹰?白天还得五点钟起床?500块就想每周补8个小时高中英语?现在教一年级拼音都不是这个价!只有秦安那个笨蛋才一口应下回来边收拾衣服边跟我商量,那一脸兴冲冲的劲不知道还以为要去挖金子回来娶我呢!我不光坚决不同意他去,还严正警告了周达利一番:以后再给秦安介绍这种榨骨吸髓不是人干的工作,就休想踏进静好时光半步!

“姐姐,你不让我去打工,我怎么赚钱养你?怎么帮你买房子呢?”秦安气馁地坐在沙发上,愁眉紧锁地叹息道,“我们已经确立了关系,我怎么能再依靠你和阿姨呢?”

“我不用你养!你只管给我好好读书就行了。天天住在他家,一住就是四个月,双休日节假日还得全天陪他学习,那我怎么办?我不是得有四个月看不到你!”

“我会在白天没有课的时候抽空回来的。而且对方是男孩子,你担心什么呢?如果是女孩子人家也不会聘请我啊。”

“要是女孩子周达利自己就去了,才不会把机会让给你呢!”

“姐姐,达利家那么有钱,他不屑于做这样的工作的。他是看我穷,可怜我,才好心帮我介绍勤工俭学的机会的。”

“你不穷,我们也不需要可怜。干这样的工作,钱还没赚到,身体先垮了怎么办?我们有菜吃菜,有粥喝粥,只要你人在我身边,就比什么都强。别忘了,你在M市有个家,静好时光也有个家。”我坐到秦安身边,把他的头抱在怀里,“我呀,现在还真不求什么大房子大车,也不求你多优秀多有出息,我其实真的不希望你太累了。我只要你开开心心地过日子,每天都能看到你,你一直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可是,我要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要给你撑起一片天。”秦安挣脱了我的怀抱,“我不可能在你的羽翼下生活一辈子。”

“如果你真的能待在静好时光陪我一辈子,那我也就知足了。你说你知道不该捆着我,可是我更知道不该捆着你。你总有一天会长大,会有自己的生活。也许你会去别的城市工作,也许你会考研、读博,我们这个小小的花店装不下你的梦想。但我是女人,是个没什么远见的女人,我爱上了你,就只想和你厮守在一起,守着我们的店……”我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下来,“可是,这样又太自私,对你不公平……”

“姐姐,姐姐,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秦安看到我的眼泪立刻手足无措起来,边擦边拥我入怀,“你在哪里,我就一直在哪里陪你……你就是我的梦想……”

秦安上个学期的一等奖学金发了下来,整整四千元钱。他在三月底考完了计算机国家四级考试,没有花钱报班,只买了几套教材和真题自学。秦安是个专注力特别强的人,再最喧阗的环境下也能看得进去书,而且能整整四个小时不抬头,不说话,不喝水,不去卫生间。即使中途被迫打断,亦能一秒钟无缝链接般投入状态。所以他学习一个小时的效率可以抵得上别人一个上午。这个小家伙在考完计算机国四的下午听说H大的“青年工程”里有报考国家三级心理咨询师的奖励政策,报名和考试费一千,学费四千,如果能考下来,五千元学费和报名考试费都由校里帮你付,考不下来就一律由自己出。考试时间就在三天以后。

秦安自己去学工处打听:自己没有报班学习,也没有交学费,如果能考下来,学校是不是会把那四千元学费当做奖金奖励给自己。学工处的老师不屑一顾:小伙子,国家三级心理咨询师并不那么好考的,尤其是心理测量表格那部分的知识,学习班都是聘请博士来教学的。你一个大一学生,又是学文科的,想单凭几天闭关似的死记硬背就能考过去,别做梦了。可在秦安的一再坚持之下,对方终于同意:好,如果你能考过去,学费可以当做奖金奖励你,还给你这个学期的综合测评加上十分,不,二十分!

秦安在本校的旧书网站上买下了一整套心理咨询师教材,就把自己关进屋子里背起书来。我从周达利那里知道了他和学工处的老师打赌的事,也知道了学校论坛里已经把他列入了从H大建校以来他是继九十年前那位跳上台飞踹蒋介石的教授后的第二位牛人。有的宿舍还为了他开了赌局,连周达利都不无担心地问我:“阿宝姐姐,老秦这是怎么了?没事跟学工处的人打哪门子堵啊?要是真输了可怎么收场啊?”

“你怎么知道我们家安安一定会输啊?”我一把将老家带回来的新疆甜白杏脯塞到他嘴里,“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赌安安一定会赢?”

“不是啊姐姐,我就是觉得,老秦,他跟我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不都是大一的学生,学历史的?”

“老秦,他经历了很多,看问题很深,很透,跟我们天生就有距离。他有时候看起来很清高,清高到几乎不屑于和我们沟通。可实际上又很自卑,深入骨髓的自卑。他待人很好,内心温柔善良,可却又像风一般,看起来很近,摸起来很远……他的心思重得像一座山,我们是轻装前行,他是在心头上压着一块大石头过日子,他太累了,我真怕他累垮了自己……”

周达利说得没错,秦安的性格就是求全责备。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从考场回到家来整整睡了五个小时才醒,起来吃过晚饭洗过澡后又蒙头睡去,灰白惨淡的脸色就像个大病初愈的病人,只是精神尚且还算矍铄,目光也晶亮动人。“姐姐,两个月后是魏老板和雪儿姐姐的婚礼,让我陪你去好吗?”

这倒是让我颇感意外,“你不是最不喜欢这些应酬吗?怎么还肯陪我去?”

“我……”他的眸色暗了暗,微垂着头小心翼翼地恳求着,“我……我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我想陪你去,又怕给你丢人……你能陪我去买一套休闲西装吗?我想穿得好一点,不至于太寒酸,我……我是不是很带不出去,拿不出手?”

“不是你带不出去,拿不出手,”我双手捧起他的脸往中间一挤,让他变成一张肉嘟嘟的猪猪脸,“是我不想让他们看到你,我只想把你藏起来,属于我一个人。”

“那……我……”秦安好像更慌张了,“我还是想陪你去,婚宴上那么多男的,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又像那个魏老板之前那样,请吃饭看电影又送酒的……”

“小屁孩你有完没完了!你怎么还吃醋啊!”我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气道,“老魏和雪儿都有孩子了,怎么这点事你就过不去呢!”

“那你怎么不说说自己呢?一会儿是魏老板,一会儿是胡大志,一会儿又是那个艺术家……”秦安不服气地小声嘟囔着,“谁知道还会有什么发小,生意伙伴,追求者……我不管啊,这个婚礼,我就是要去。你不带我去,我也要偷偷跟去。”

“你这个小家伙!说,是不是以前就跟踪过我?”我终于想抓到把柄似的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我和天天一起吃饭逛街的事你怎么都知道啊!还尾随,变不变态呀你!”

“谁叫你那个时候整天跟他在一起不理我的!我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放心,想了解一下嘛!后来看到他以后,我觉得那个潘先生挺好的,没有商人的市侩气,没有市井气,有艺术气息,还风趣幽默忠厚良善,是个可信赖的人。我……我真的是自愧不如……而且,他也喜欢你,我看得出来。”

“你怎么又看得出来啊?”我不满地叫道,“也就是你拿我当个宝,他搞艺术的,什么美女没见过!”

“他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他很聪明。你和他一起时,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暗示他,只把他当成童年伙伴,他看得出来,不敢明说而已。”

我拥抱着秦安握一下几乎就要折断的腰肢,他更瘦了,瘦得几乎一缕斜风细雨就能将他摧毁。自从被历史人文学院的东方书记里突然任命为学生会副主席以后,他就完全陷入了陀螺模式。五月份的全校大型运动会扑面而来,各学院都忙忙碌碌地买系服,录制音乐,排练大型团体操,准备方阵节目展示。这些本不是秦安的强项,不知怎么着竟一股脑全压到他身上。汉语言与传媒学院的院服是中山装版型,掐腰立领,金色纽扣,胸前配戴铜制院徽,里面有白色衬衫一件,共三百元一套。理工学院的院服为青莲紫色与银白色相间的南韩丝制上衣,男生穿涤纶黑色长裤,女生穿斜格纹雪纺半身裙,二百六十元一套。至于历史学院的院服,经系里多番研究,就订一套中规中矩的蓝白相间的合纤织物运动服,一件带拉链的上衣和一条散腿运动裤,三百二十元。

全系上下一看见这套本该出现在父母辈中学运动会上的衣服时就炸了窝,就这破玩意儿还要三百二十元一套,脑袋被驴踢了吧!当初入大学时收每个人五百元院活动费,现在让我们自己掏钱买院服也就算了,居然还让我们花那么多钱穿这破抹布丢人现眼,不行,绝对不行!东方书记眼看着这些人不交钱还拒领院服,就把这个任务甩给了秦安,“身为学生会副主席,这是你的责任,必须让他们交钱拿衣服,而且运动会上要穿出来走方阵。”

“书记,这套衣服真的不好看,而且价钱偏高。我们何不让全院的同学自己选择院服款式,征求好他们的意见后统一反馈给厂家,重新订制一套物美价廉的?”

“你懂什么!征求他们的意见?那得到猴年马月去!我们学院人少,订的衣服少,自然讲不下来价钱。穿院服参加运动会这叫集体主义精神,一切行动听指挥。秦安,你现在就下去派发校服,立刻,马上!”

秦安无奈,只得默默离开了院办公室。

一周后,制作院服的厂家因高污染被工商局和环保局联合查封,所有的院服也强制收回。秦安挨班征求院服款式的意见,终于设计出了一套薄荷绿的窄袖对襟上衣和渐变米黄紧腿宋裤,女款绣牡丹翠鸟,男款绘白菊青竹既有吴带当风衣袂翩跹的汉服之美,又适宜运动和劳作,而且面料轻薄便于生凉吸汗,每套二百五十元。

秦安的设计图一送到新厂家马上就被以六千元的价格买断了专利。秦安放弃了周边产品的研发参与权,要求商家进一步让利,每套校服便宜五十元。经过反复协商,商家同意了秦安的要求,并无偿提供历史人文学院三天运动会的所有矿泉水和饮料,以期今后的进一步合作。

当秦安把六千元钱转账到我手机时,我十分诧异,“原来的服装厂家怎么会突然被查封呢?”

“那家服装厂跟达利的爸爸有过生意往来,我让达利帮我查了一下,果不出我所料,服装的款式和质量那么差,价钱却订那么高,一定暗箱操作的。”

“你这次挡了别人的财路,以后就要小心了。焉知对方会不会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呢?”

“我顾不上那么多了。”秦安把我抱在怀里,“我只想帮你挣钱。我知道,房东说他的独生女在省城买了别墅,管银行借了很多钱,现在急着将这里的资产变现。如果我们不能拿出钱来买下这栋房子,那无论租期到不到,房东宁可赔付违约金也会把房子卖给别人的。”

“安安,这不是你该操心的。我会跟爸爸妈妈借钱,实在不行,还有雪儿呢!别忘了,她现在可是身价上亿的老板娘了,我是她的大媒人,借点钱还不是小case。”

“姐姐,”秦安突然像被开水烫了一下似的,无比郑重地扳着我的肩膀,直视着我的眼睛说,“你答应我,别去跟他们借钱,好吗?无论是胡先生,还是潘先生。都不要管他们借钱,行吗?”

“你这孩子!”我真是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你怎么还不放心啊!我就是借钱,也不会跟他们有什么啊!”

“总之我就是不喜欢……”他低着头嘟囔着,“有哪个男人愿意自己的女人管别的不怀好意的男人借钱嘛?这不摆明了是我无能吗?”

“我的安安从来不是无能之辈,好吗?”我摸了摸他的头,无比欣慰道,“你都会设计衣服了,还给全院用这么低的价钱买了最好看的院服,别的学院都比不上,你立了这么大一功,怎么会是无能之辈呢?我的安安长大了,以后姐姐就依靠你了,好吗?”

“姐姐,你放心,我会一直努力,变成你希望的那个人。”

五月还没有到来,秦安的劳动模式就已经从陀螺变成了永动机。这边团体操和方阵展示还没有设计完,那边校广播站就把他叫去审稿,还让他临时代理广播站站长。校报本来是中文系的天下,但不知怎么回事要成立个文学协会,不光要秦安去参加,创作H大校歌歌词的任务也落到了秦安身上。他白天一头扎进H大的校史资料研究中,晚上回家后又弄来了一大堆体育专业的教材和理论指导书来研究。我再三追问他才告诉我:原来他又接了一个枪手的活儿,帮一个体育系大四的学生写5万字的中英双语毕业论文,酬劳为五千元。

“你疯了!”我气得差点把那些书顺着窗户扔出去,“你是铁打的吗?累成了这个样子还去当什么枪手!不许去!”

“姐姐,”他顶着两个紫黑的熊猫眼无奈地合上手提电脑,苦笑着跟我解释,“你就当我财迷好了,我不是想多挣点钱帮你买房子吗?”

“房子值钱还是人值钱?”我余怒未消地坐在他床边,“房子总会有,你这么折腾自己,就是傻!这叫剖腹藏珠!”

秦安笑了笑,“我这几天也想过了,要不就把爸爸留下的那套楼房卖掉,加上你我的积蓄,应该也够买这套房子的钱了。”

“什么?”我吃惊得眼珠子差点弹出二里远,“你要卖秦叔叔留下的那套房子?”

“你放心,”秦安也有点慌了,“不动产证上只写你一个人的名字,我不会要求加上自己的名字的……”

“不行不行!”我气得咬着牙使劲掐了他胳膊一下,疼得他差点跳起来,“你知不知道那是秦叔叔留给你的唯一遗产,是秦叔叔的命,也是我父母多年的心血。你怎么能卖掉!我看你是真疯了!你脑子怎么那么不正常啊!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啊,赶紧把这些体育上的破书给我拿走,我再看到你熬夜写这些破玩意儿,我可全都烧了!”

秦安垂着头,揉着被我掐疼的地方半晌不语,他咬咬嘴唇,眼圈开始微微泛红,看得我一阵心疼,“怎么了,掐疼你了,是吗?安安,安安……”我走到他身边,把他的头抱在怀里,亲吻着他柔顺如荇的头发,“对不起哦,姐姐是太生气了,才会掐你的。”

“姐姐,你给我个机会让我为你努力行吗?”秦安站起来回抱着我,“我昨天听到了你给魏老板打电话,你在问他借钱,是吗?”

“是……是雪儿……雪儿现在养胎,一分钱都不挣……”我像做了坏事被人抓住了痛脚一般,也觉得有点解释不清了,“老魏那万恶的资本家铁公鸡一个月才给雪儿一万块钱家用,她还要产检吃营养品什么的,手里也没有几个钱能借给我,我只能管老魏借了。”

“所以他让你陪他去参加长江商学院的酒会,做他的女伴,你也同意了。雪儿姐姐怀孕,不方便参加这样的场合。”秦安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眼里的落寞越来越深重。“姐姐,我……我知道自己没资格阻止你,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和决定。可是,你决定单独跟魏老板出去之前,能通知我一下吗?”

“安安,我只是去帮一个朋友的忙,他答应借给我五十万,而且不用付利息。投桃报李,我陪他参加一个商务酒会,而且说不定还能认识一些有钱人,对于我们花店的生意大有好处。这只是一个交易而已,没什么的。”

“他店里的女员工那么多,为什么不让她们陪他去,而是让你陪他去。还不是因为你年轻漂亮有活力,带出去很有面子。我的女朋友,用自己的美丽去给别的男人撑面子,用以交易,去换取买房子的钱……”秦安皱着眉头深吸了一口气,眼底泛起了丝丝微澜,“是我无能,如果我拿得出买房子的钱,就不用这样。50万,50万……我连五万都拿不出来,人家拿出五十万眼睛都不眨,真是天壤之别啊。”

“安安你别这样行吗?”我最不喜欢秦安的一处就是他那些莫名的自怨自艾,第一次见会觉得心疼,看多了也会厌倦。我不耐烦地一扯他的胳膊,“你要是真的生气吃醋就像个男人似的跟我明说不让我去,要不就跟我光明正大地吵一架。你做出这副委屈求全的样子给谁看?我只是去参加酒会,又不是去干吗?你犯得着吗?”

“我有资格生气吃醋吗?我敢和你吵架吗?”秦安轻声地反问我,声音柔软地没有一丝底气,“我一个一无是处的无能之辈,连女朋友买房子的钱都拿不出来,我有什么底气去置喙你的任何决定?”

“谁说你一无是处了?谁说你无能了?”我真是被气得快冒烟了,“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有什么想法大大方方地说不好吗?你要是生气我掐了你,我向你道歉好不好?你干嘛动不动就妄自菲薄。”

“你掐我,我为什么要生气?我被人打得遍体鳞伤时都没有生气,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那你是不高兴我答应陪老魏参加酒会了?”

“去不去参加酒会是你的决定,我只要尊重和服从就可以了,我没有任何意见。”

“秦安,你这样阴阳怪气地干什么?”我双手揪住他的肩膀,他的上身本能地前倾了一下,为了让我揪得更顺手一些。“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只是去参加一个酒会,不会做任何事,更加不会对不起你,不会背叛你。你明白了吗?你要是介意我就去推了那个酒会。但是,我不喜欢你说自己的方式。我们相识了大半年,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我对你有过轻视吗?你干嘛要这么矫情?你知不知道一个男人这么矫情很讨人厌?”

“没有,是我轻视自己。”秦安的目光越来越悠远,声音也开始茫然无措。“你很好,非常好,百分之百的好。本来就是我配不上你,我怕惹你生气,怕你疏远我,不理睬我。我怕失去你。我本来就在地狱中,你把我提了上来。可是再回到地狱中,我连忍受地狱的能力都没有了……”

“你不会失去我的。我是你的爱人,也是你的亲人。即使我们以后不一定会在一起,可我也是你的姐姐。”

“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了,你认为我还有能力以你弟弟的身份在你身边,看着你的丈夫,你和别人的孩子?那样,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我的手从秦安的肩头滑落到他的左臂,上面斑驳狰狞的划痕,有的已经泛着古旧的白,有的则是清晰鲜润的嫩红色。我的眼泪落在一条初初结痂的疤痕上,“这是你昨夜听到我打电话时刚割的,是吗?”

秦安缩回了手,没有做声,颓丧地坐到了床边。看了一下疤痕,又荒凉地直视着窗外。

“我以为我能治好你,你跟我说过你认识我以后没有自残过,你不会再自残了。你跟我保证过你有什么心事都会跟我说,你说过不会再什么都憋在心里让我生气。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我哭得不能自抑,“你这是拿刀割自己的手腕吗?你这是割我的心。你还要我怎么做?怎么做你才能快乐?怎么做你才能放开过去?才能和我一起开开心心地生活?秦安,是我不够关心你,不够爱你,不够体贴你吗?你为什么不肯信任我?”

“不是我不肯信任你,是我不配。我本就卑微低贱如草芥,能和你相识相爱,如梦般美好,美好得不真实。我怕梦醒了,你已经不再了,那我该怎么办?重回地狱的我,却忍受不了地狱的残酷,只有死路一条。”秦安轻轻地抱着我,温柔地给我擦拭着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尽。我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听到里面泪水决堤击溃了心房的声音。“姐姐,我没有安全感,我只想给你安全感。可是我,我没有能力去帮你买房子。那条织锦楼的丝巾,是我早就看好的,却是雪儿姐姐买来送给你的。我这么无能,你还喜欢我吗?你还要我吗?昨天晚上我听到你打电话的声音,我想无论是胡先生,还是潘先生,都不会让你为了这些钱财身外物夜不能寐低声下气地求人。我是不是你通往幸福之路的绊脚石,如果我离开,会不会对你来说更好……我那么矫情,那么失败,那么招人讨厌?我看到了达利的朋友圈,他整个寒假都在跟发小旧同学相聚,吃饭唱KTV。而我的生命里,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过年时我一个电话都没打回去,我外婆和舅舅也不会问一声,我的死活已经和他们无关了。我的母亲……姐姐,我十八年的人生,没有一个人喜欢过我,在意过我,只有厌恶和抛弃。我爱上了你,可我又怕玷污你的美好,你是我捧在掌心里最清澈一抔水,是最易逝一缕光,最澄澈的一块玉。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爱你,姐姐,我太累了……”

“那你就不再爱我了吗?”

“不,我永远爱你,我想给你世界上最好的,但是我给不起。我恨自己!”

“只要你在,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静好时光不是这个房子,是有你在的每一天。”

【编辑:南栀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