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清理楼下车库时,发现一本祗树先生编著的《心上莲花次第开》,随手一番,颇觉“结缘”。文中所叙,人间悲欢,红尘漫卷,其情其景,令人深思。
帮我张罗车库修葺的是我的朋友,昨日完工,晚请其小酌,酒至微醺,这兄弟当我妻子面夸我“为人厚道,脾气好”。我妻子突然一句,“好什么好?他的船长同学说他有脾气,上高中时把人家馒头摊子都踢翻了。”
我一头雾水,委实不知此生有“踢摊”之举。三年高中,我与“船长”同学是知交。这三年,因体质不好,体育老师特殊照顾,我连鸡毛毽子都没“踢过”,更不要说“踢足球”之类的。寄宿生每个月就第四周周末回家一次,其余时间都在学校,除了去过校门前的小卖部,我也没见过“馒头摊子”,怎么就“踢翻了”!
我努力回忆与反省自己,终于发现高一年级时真有过凌空一“踢”。1985年,我上高一,那时,寄宿生早上6点左右就到教室晨读,7:00左右,食堂校工就会将早餐送到各班教室门口。早餐就是一碗粥,一个白面馒头。也许那天的馒头少放了食碱,有点硬,好像又有点酸,我实在吃不下,就准备扔了。教室门口没有垃圾桶,扔地上又太难看,于是我大脚一开,馒头滚向教室前面一栋教师办公楼旁的巷口,遇班主任出门巧接。那天,我少上一节课,在班主任的宿舍(不影响老师办公和同学上课)写了份深刻的检查。当年十七岁的我断然想不到,这记随意踢出的抛物线,会在40年的岁月长河里泛起如此绵长的涟漪。那年馒头滚过青石板的轨迹,原该是条短短抛物线。可同窗们传着传着,馒头变成了馒头摊,白面换成了竹蒸笼,或许连班主任手捧馒头训诫的场景,都在口耳相传里化作“摊主老翁颤巍巍拾馒头”的戏文。再或许哪天老同学宴聚时,船长还会调侃:“当年你那一脚,比郑和宝船掀起的浪都大”。
酒盏相碰,友人赞语犹在耳畔回响,妻的戏谑却让往事骤然显影。旧事翻新篇,当年馒头落处,早已生出丛丛鸢尾。我忽然懂得,当年若能将酸硬馒头揣在怀里,在饥饿难耐的晚自修后用开水泡一泡充饥,或许就不会有四十年后这场记忆的错位。
“莫忧流言织罗网,且看心莲次第开”,我想用祗树先生的话勉励自己,又恐妻听话不真,误传了船长同学的“流言”。言语原是水中的月,经几双手掬捧便碎成粼粼波光。但我相信,善念却似深埋的藕,纵使污泥覆面,终会顶着晨露钻出水面。
【编辑:王茜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