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在朋友圈里谁酒量最大,我最佩服谁,冬哥是之一,他白酒一斤半,啤酒随便灌,红酒漱漱口,酒精继续干;要说家庭生活谁最幸福,我最羡慕谁,是冬哥,没有之一,人家在放开三胎之前就已经有三个娃儿了,而且都是合法生育,夫妻恩爱,经常视频。
冬哥本名江荣冬,他家在县城以北90多公里的青山乡,我家在县城以南10多公里的绿水镇。1992年7月,一年一度的中考如期进行,考试后经过十多天的煎熬等待,我俩双双落榜,9月1日,我俩走进了县第二中学初三补习班,就这样相识了。因为都姓江,认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论辈分,按江家字辈排行他比我高一辈,我应该叫他叔叔;但论年龄我比他大一岁,他应该叫我哥哥,在争持不下的情况下,由小组长毛求从中调和,决定各退一步,我叫他冬哥,他叫我昌弟,从此一叫就是30年了。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农村青年要跳出农门,除了读书就是当兵,当兵如果考不上军校提不了干、或者改不了志愿兵,退伍回家后是该干啥还干啥,所以读书考学还是大多数家长及学生的选择。初中毕业考上中专学校,三、四年毕业后国家包分配工作,对生活在最底层的农民来说有很大的诱惑力,孩子即跳出农门、又减轻了父母的负担、还增加了家庭的收入,可以说是短平快,所以很多学生成绩很好,每年中考都是差几分被录取,就是不去读高中考大学,而是选择读初中补习班,准备来年再考,补习生因此也有一个共同的绰号“补锅匠”。
冬哥成为“补锅匠”后,学习非常刻苦,每天晚上都要学习到一两点钟才睡觉,我问他这个新“补锅匠”为什么要这么搏命,我这个二进宫的老“补锅匠”都无所谓,他说小芳只给他一年时间,如果明年还考不上中专学校就分手。原来小芳是他的初恋女友,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从小学到初中毕业都在一个班,今年的中考,她挤过了千军万马的独木桥,考上了地区卫生学校,四年毕业后就是一名医务工作者,成为人见人爱的“白衣天使”。拿到卫校的录取通知书,她父母就要小芳和他分手,说他以后还是一个修地球的务农汉,而她将是一个吃商品粮的城里人,她不同意分手,父母威胁她不分手就不送她上卫校,考上了也不送,不能浪费钱,家里还有其他几个弟弟妹妹要上学要用钱,她含泪跟父母与冬哥三方来了一个“君子协定”,如果明年冬哥考上就继续恋爱,考不上就分手,所以说冬哥是压力山大啊,还是羡慕冬哥啊,痛并快乐着,要有一个“小芳”给我这样的压力多好啊!
1993年7月的中考转眼间就到来,在焦急的等待中再一次迎来了揭榜的日子,苍天终究还是没有眷顾,以1分之差冬哥列“孙山”之后,可怜了小芳的一片痴心和良苦用心,只怪冬哥命运不济,不是他不努力,只能说是命运弄人,我更是以2分之差列冬哥之后,唉,命运又不知要将我们推向何方。改革开放初期,优先发展的广东一带是内陆许多省市年轻人眼中的天堂,当时的深圳正处于快速发展期间,在人们眼中遍地是黄金,在改革浪潮的影响下,“读书无用论”在我家乡蔓延,去了深圳就捡钱的思想灌入了很多家长学生的大脑,部分学生更是选择辍学到那里打工,尤其是一部电视剧《外来妹》创造了万人空巷的收看景况。无颜再见江东父老的我们漫无目的地爬上了南下深圳的客车,希望通过打工改变自己的命运。当时服装、玩具等制造产业是深圳的发展支柱,从农村来的没有高学历的年轻人基本上都进了工厂做工人,我俩亦不例外,在老乡的介绍下(每人30元介绍费)进厂当了工人,术业有专攻,心细手快的打工妹要比我们手指粗短的打工仔更吃香,在流水线上作业打工仔容易出错,经常被年轻漂亮的production line leader骂得狗血淋头。我的production line leader是我一个远房表妹,当时对我的刻薄不亚于地主婆,完全没有顾忌小时候在一起玩耍的兄妹感情,那时候她被人欺负了都是我替他打架出头,现在在她手底下还真难活命,她好像故意鄙视我多读几年书又怎么样,她初中没有毕业就出来打工,现在一个月好几百块工资,关键是还管着我,几年后还有亲戚给我当介绍人,准备把她介绍给我当老婆,我说驾驭不了她这样的“小头头”,她则说是我在部队提干了看不起她这样的打工妹,无语。工厂的集体宿舍一般一间一二十平米,里面放四张上下铺铁床,八个床位,住着七八个人,宿舍里没电视机,那时候也没有手机,没什么娱乐生活,下班后回到宿舍我是看小说,把金庸的射雕三部曲看了好几遍,他则埋头苦读数理化书籍,准备赚够学费钱明年再考。
几个月下来,工资七扣八扣,口袋里经常空空如也,我说冬哥,我们回去吧,打工是没有前途的,他说回去干啥?种地?更没有前途,我说养几头猪、种几亩地,自由自在的,怎么也比天天关在这里强。回到阔别几个月的故乡,口袋里卵分钱没得,天天日逛二逛。父亲把养猪、种地的家二伙(工具)都给我准备到位,硬着头皮干了一个月,感觉比打工还苦,打工至少每个月还有点工资进账,但农业生产就不一样了,周期长,回报低,光是人努力还没有用,必须要天帮忙,否则颗粒无收,不晓得要猴年马月才有收入,于是又开始消极怠工应付,我吊儿郎当的行为被父亲骂的半死:“读书读不进,养猪猪生病,种菜菜发黄,吃啥啥不剩”。
离开校门步入社会几个月,我体会深刻的不得了,打工苦、打工累、被人管、老遭罪,搞生产、付出多、收入少、搞不好、赔光了,农村最穷、农民最苦、农业最危险,不行,看来又得改行了。父亲说:工人老大哥你不当,农民老二哥你还是不当,你要当什么?我说要当解放军,父亲说当兵比当工人农民还苦,你堂爷爷从朝鲜战场回来的,你去听他怎么说,几天几夜行军打仗不睡觉,有的战士走着走着就睡着了,闭着眼睛都走几公里,我说那么苦,那我得把冬哥拉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是好兄弟。
1993年12月,我们一起入伍来的衡阳某部,新兵训练基地有十个中队,我们又分在一个中队,一起学习训练八个月以后,他分配到西北大漠某部,我分配在东南沿海某部,在基层连队摸爬滚打三年后,1997年9月,我们又走到一起来,共同考入徐州军校,学习三年毕业后各自分回原部队服役,在2005年的军改中他就转业回老家,安置在县精神文明建设指导委员会办公室,富有西域风情的老婆小丽也跟他来到县城,由于地域差异、生活习惯等等原因,几年后离婚,小丽一个人回到大西北,留下儿子大冬冬与冬哥生活。没多久又娶老婆小花,生下二儿子二冬冬,过几年由于种种原因,又离婚了,他带着两个儿子过。过一阵又娶老婆小丫,生下三儿子三冬冬,过几年由于种种原因,又离婚了,他带着三个儿子过。在2015年的军改中,我们部队也是“撤并改降”单位,我就地转业到地方工作。
前年元旦前夕接到他电话,说他元旦节又要结婚,要我回家喝喜酒,我问新娘是哪里的,他说保密,来了就知道,我说你真可以,我第四次送了你结婚礼金了,他嘿嘿一笑,说难道不应该吗?谁叫我们是战友呢!到了现场,也没有结婚的氛围,就几十个战友聚在一起,我说这那里是举行婚礼,分明是战友聚会,一会儿小花带着三个儿子过来了,冬哥指着小花说这就是新娘子,我靠,这不是逗我玩吗?工作上本就忙得要死,还驱车一千多公里赶回来喝顿老酒,不过还是要恭喜你,红包刚拿出来,就被小花一把抢过去了,“拿来吧您,谢谢啊!”。我问冬哥分开几年后又在一起有什么感觉,他又是嘿嘿一笑: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一样的味道。我问他和小芳还有联系吗?他脸一黑,说别提了,那老娘们现在豪横得很,当年从地区卫生学校毕业后分在县人民医院妇产科当医生,现在是副院长,年薪几十万,前几年离婚了,想与我结婚,我没有同意。现在县里面搞文明城市、生态城市、卫生城市“三城同创”,我是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兼文明办主任、同创指挥长,她一天到晚开个豪车招摇过市、乱停乱放,交警帖罚单、城管队拖车,她一个电话就打过了,命令我把车送回去,把罚单处理掉,否则就到我家里来不走,这回轮到我嘿嘿一笑。
【编辑: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