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青阁

作者:cpa陈    发表时间: 2023-09-28 17:04:24     阅读量: 321     作品授权:A级       收藏 打赏

                                                                     (一)

东港镇号称江南毛笔之乡,制作毛笔的大小规模有一百多家。邹家村是紧邻镇上的一个秀丽村庄,一湾河水在村前蜿蜒而过,河上有一座石拱桥名邹家桥,桥身高高弓起如一道彩虹跨在小河中。桥边住着一户人家叫邹来福,他15岁就开始从家庭作坊学习制作毛笔,他与那些毛笔专业户一样靠做毛笔发了家。邹来福生了个儿子叫大宝,生活在富裕的家庭,却不愿读书,中学还没有毕业就跟随父亲学制毛笔。他家的毛笔作坊是座竹林围绕的农家小院,院子内有口压水井,竹笆围墙上爬满了南瓜蔓,来福在院子设置了毛笔作坊。毛笔制作分“水盆”和“干作”两部,水盆部的工作先将各种毛料,分别入水漂洗、整理,就毛料的长短粗细,加以配置,分成一个笔头的毛料,再加工整理装作,用坚韧丝线扎缚,即成散毛的笔头,叫做“线头”。再由干作部修理组精工修理,并胶成圆锥形的笔头,然后由配组装配适当的笔杆,并刻上笔名、牌记,即成市上出售的毛笔。来福教儿子制毛笔,一边口述一边手持骨梳,细细地蘸着水梳理着,将毛料渐渐拍齐。每梳理完一次,他都会将毛料举起对着阳光,透过眼镜仔细检查,然后继续埋头重复梳理着。他对毛料多次梳理,将断毛、碎毛以及开叉的毛料不断地清理出来。

邹大宝长得高大粗胖,生性好动、贪玩,喜欢和同伴拉拉扯扯,油嘴滑舌好出头露面表现自己。他跟随父亲学制毛笔,可奈不住性子坐不住,父亲见他干活粗糙就骂他,他火爆脾气竟顶撞起来。来福说你做毛笔坐不住,就去卖毛笔吧!

卖毛笔“出门一担笔,进门一担皮”,要精打细算才能赚到市场的差价。邹大宝背着一大包毛笔到大城市、旅游风景区去推销,他潇洒走一回,钱未赚到还亏了本,走一趟亏一趟,父亲直骂他败家子。邹炳根与邹大宝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同年老庚,他也不愿学制作毛笔,喜欢开车、骑摩托车。他在大队当了民兵营长,在村子整齐地穿着军装,带领民兵走列队、打枪射击,参加训练。邹炳根在出桥的公路上开了个饭店,与一些酒肉朋友吃吃喝喝。因为开饭店他养成了打牌、赌博的习惯,跟他一起玩的人不是喊他“营长”,而是叫他“邹老板”。邹大宝与邹炳根在一起玩,跟着他和村里的后生们在饭店谈天说地,打打扑克,搓搓麻将。

东港镇笔市就一条街,长约二百米,宽约十米,加上沿街两边的店铺,店铺里面木头柱子上,是一个个钉子,钉子上挂的是一串串笔头,手艺人叫毛头,还有卖笔管的,卖兔皮的,构成笔市的全景图。东港毛笔作坊聚集在笔市这条街,这里有几十家的毛笔作坊。毛笔作坊这条街是段斜坡,斜坡上有个猪场,三六九当集时,四村八邻的人就会把猪、牛牵到这里来卖。猪场上有个土产收购站和信用合作社,土产收购站的对面,是一家接一家的饮食店和小卖部,有几家昼夜营业做烟酒和服装生意,卖笔头的笔市就在这里。东港镇十字街街道上总有夜车开过,轰鸣震耳很热闹。来福看中了毛笔作坊街猪场上的风水宝地,他想如果在这里开个店生意肯定好。镇政府要将猪场改建毛笔交易市场,在这里招标建楼,来福听说后立誓要在此建楼开笔店。但看中这块地不只来福这一家,还有东港镇不少开店做生意的,张三李四王二麻都想到这里来建楼开店。这天,东港镇的镇长被邹炳根邀请,到邹家村桥头他家的饭店吃饭,镇长喝得满脸通红,酒足饭饱后和几个村镇干部在一起打牌、赌博,他横刁着烟,搓了一下午麻将,输得口袋精光,镇长不服输,要扳本赢回输了的钱,无奈他身上没有本钱,邹炳根灵机一动,立即跑到来福家借了五仟块钱。镇长见到这笔钱眼睛放亮,邹炳根顺水推舟提出想求他的事,来福家想在毛笔作坊街买地建楼开店,镇长接过邹炳根手里递来的钱,酒糟鼻子喷出鼻粪,拍胸脯说:“好说,好说。这种事包在我的身上!”镇长拿着来福家的钱,果然扳本赢回输了的钱,钱袋鼓鼓的,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邹炳根家的桥头饭店。

         (二)

因为邹炳根的帮忙,来福家经过努力拿下了笔市的风水宝地,要在猪场旧址建四层大楼。这时邹大宝变成了一个英俊潇洒的帅哥,受家里的委派到洪洲市采购建筑材料。他独自来到街市佑民寺,见寺院两旁两棵古樟,黄墙内古典楼阁飞檐翘角。走进寺院的主庭园,这儿是树木葱茏的清静佛地,在左侧花坛的长条石刻旁,坐着一个鹤发童颜、身手均戴佛珠、穿唐人古装服的看相老人。他见到邹大宝打招呼要他坐到身边来,神秘地说:“小伙子,你的命相里会巧遇奇缘,你将会得到一个女子的帮助,让你发家致富,成为让人羡慕的人!”邹大宝听了不信,惊奇地说:“乱说!你不是天方夜谭讲故事吧?”看相老人笑了笑回答说:“信不信由你!”

邹大宝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来福见儿子不安心跟着自己制毛笔,想给他娶个老婆拴住他的心,可他的亲事东来西不就,条件长相好的不愿嫁给他,长得不好看的他又不喜欢。人家女方说,“大宝长得高没有内涵,是棵白菜!他不愿读书没有文化,还喜欢赌博。说不定跟着他在一起生活,肯定得喝西北风。”邹大宝为此心里郁闷,他带着好奇心到洪洲市玻璃厂买玻璃,希望在这里有艳遇,正想着见一个女子骑着自行车飞快地向洪洲玻璃厂奔去,突然前边有个中年男子骑着辆旧自行车横穿过来,这女子还没来得及刹车,就在这一眨眼的瞬间,男人和女子撞车了,男子倒在了地上,女子歪歪斜斜地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子,男人非常生气地爬起来责骂女子:“你是怎么骑的,把我撞伤了,怎么办?”这个女子双腿发软,被男人吓唬住了,“对不起,对不起-------”

“说句对不起就可以了?你把车子留下来,我要你与我同去验伤!”女子颤抖着双手在坤包里掏钱,掏了半天只掏出了一把零碎钱。邹大宝走近两人身边,见这个女子身穿梅花百褶裙,因为撞车衣衫凌乱,乌黑的披肩长发遮住了她丰腴白皙的脸蛋,她看邹大宝时那双乌黑乌亮的大眼睛,不时随着眼睑的启合微微眨动,使人感到一种脉脉含情的娇美,她脚穿半高跟白凉鞋又显出她的苗条和秀美。邹大宝威严地看着那个男子说:“你怎么欺负人家一个女人?我明明看见是你的车撞了她的车,反而要人家赔?你讲不讲道理?”那个剪着平头、长着许多白发的男子凶狠地看着邹大宝说:“怪你什么事?你少管闲事!”邹大宝握紧拳头:“想打架吗?——她是我女朋友!”一把抓住那男子的衣领,一推,那男子倒在地上蜷缩着,吓得直打抖。

这个女子见那男子扶着自行车离开后,感激地对邹大宝说:“我叫王丽媛,在洪洲玻璃厂当检验员,有空到我厂子去玩!”邹大宝正要去洪洲玻璃厂买玻璃,王丽媛带他到玻璃厂参观,两个人在生产大楼楼梯上走着,走到六楼时王丽媛累得气喘吁吁了,邹大宝问:“这栋楼有几层?”“总共有九楼!”邹大宝用手朝上面一指:“直插云霄啊,真有诗情画意!”王丽媛好奇地问邹大宝:“你家要建楼房吗,楼房要建几楼?”邹大宝涌起一种自豪开心的快慰,充满想像地戏谑道:“我家的楼房建在云空,比这座楼还要高呢!”王丽媛觉得他的话有趣,也用手朝上面一指道:“那不是要建天宫了!”邹大宝顺水推舟地说:“你愿意去天宫住吗?”俩人“哈哈”地开心大笑起来。

来福家在猪场旧址建起了四层大楼,并进行了装修,他请文人给毛笔作坊起名“永青阁”。 店铺开张的这一天,鞭炮声、音乐歌曲声惊天动地,气氛隆重热烈。县、镇上的干部亲自到场,四邻八乡来祝贺看热闹的人群,把来福家的永青阁围得内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永青阁”是一个门脸的店,前店后厂,笔店制作的毛笔均由浙江湖州进料,由邹来福亲手制作。来福对儿子说:“做毛笔是我们祖传的手艺,养了我们几代人,我们店要做好写耐用的笔,路子才会宽,生意才会越做越大。”他教诲儿子说,“笔之四德尖齐圆健”,外表是人眼能看到的,内在表现为品行。毛笔的类型有大中小之分,形制主要指毛笔物体的形状与构造,他要求凡出售的毛笔都刻有“永青阁”的字样,每支毛笔要保证质量,对不合格的毛笔,宁可烧掉也决不出售。

邹大宝自从认识王丽媛后,脑海里经常浮现她的身影,回家后他向王丽媛发手机短信说:“王丽媛,做我的女朋友吧,我喜欢你!”王丽媛接到他的手机短信后,立即进行了回复。邹大宝接到她的回复非常兴奋,他想有天我能娶她做老婆,我平凡的人生也充满了意义和光彩;可自己毕竟是个乡下人,这只是他的梦想,他和王丽媛之间还存在距离,他就想努力赚钱,朝着他梦想的目标去奋斗。邹大宝这时真正能静心坐下来制作毛笔,做这种手艺赚钱需要静下心来吃得苦,他与父亲安静地坐在操作台前,不说话,各自忙碌着。选毛、脱脂、齐头、齐尖、梳层、理汇、分头……选好的毛料需要经过多道工序,才能做成笔头,再通过最后的拉杆、粘头、上胶、硫磺熏烤等工序,一支精美的毛笔便完成了。邹来福见儿子不再任性撒野,干的活有模有样达标了,拿着鲜亮的毛笔夸大宝有长进。邹大宝在操作台前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他的手指关节处,厚厚的老茧都已经泡得发白了。

          (三)

仲春时节,邹大宝家里赚了钱后,邀请邹炳根到著名风景区张家界旅游。邹炳根喜欢玩枪,带了把来福自动步枪,邹大宝也带了把打鸟的气枪,他俩乘车来到风景如画的张家界,但见这里层峦叠嶂,连绵起伏,两人被山包围着,郁郁葱葱的树木紧随左右,雾色似有若无的紧随左右,阳光带着薄雾从树顶缝隙中钻进来,林中的小鸟无拘无束地舞蹈于翠绿之间,他们陶醉于大自然的美景之中。邹炳根猎奇心很强,带领大宝往茂密的丛林“采药老人”中行进,因为没有路,枝蔓横生,邹炳根拿根棍子边打边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两人突然发现前面的的树林飞出很多鸟,“有情况,鸟不敢落树就是有伏兵!”邹炳根估计是有野兽在那折腾出了动静,所以才会吓飞了鸟群。邹大宝却听到了女人的惊呼声和树林里一声枪响,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狼狗的嚎叫,仔细听着像是豺狼的叫声。邹大宝吓得想转身避开,邹炳根把枪端在手里上了膛说:“怕什么?我们有枪呢!”他快速的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跑去。只见一头豺狼映入眼帘,邹炳根没有犹豫,冲着豺狼就是两个点射,狼被打中了一枪,瞬间发怒,嚎叫着掉头向两人扑了过来。邹大宝有点慌,举起打鸟的气枪拼命向狼身上打去;邹炳根一枪正中豺狼的头,受伤的狼挣扎着倒在地下。邹大宝端着鸟枪愣头愣脑地站在原地,正喘气之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他背后发出:“你是谁?”邹大宝紧张的神经绷得更紧,一个转身又把枪端了起来,他看见一个漂亮的女人,她有着白皙无瑕的皮肤,细细的柳眉,长睫毛下一双清澈明亮的美眸,她就是洪洲玻璃厂的质检员王丽媛。“你怎么会在在这里?”面对邹大宝的疑问,王丽媛气喘吁吁、结结巴巴地说:“我到这里旅游,因为脱离了队伍,在树林里不幸遇到了豺狼,有人向它开了一枪,惹得豺狼更加疯狂地向我追来。不是你们及时开枪把豺狼打死,我这条小命就没有了!”邹大宝安慰她说:“没事、没事,有我们呢!”

这次旅游有王丽媛的加入,她们玩得特别开心。邹大宝和她手拉着手,谈笑风生走进张家界的寺院,进入大雄宝殿,王丽媛在如来佛坐像下,默默地为邹大宝许愿。她们像情侣一样,手牵手在比肩继踵的人流中,奋力冲突;徜徉于绿荫蔽日的苍翠树木间,在小商品市场品尝张家界的风味小吃,双双在夜市购物。邹大宝的软磨硬泡,语言和肢体上的挑逗勾引,让王丽媛有点蠢蠢欲动了。俩人偎依着坐在凉亭内,王丽媛靠在邹大宝的肩膀,彼此相互拥抱着。

邹大宝长得高大结实,穿着皮夹克外套,阳光帅气,他家的店铺“永青阁”开张后,财源滚滚而来,家里殷实富有。邹大宝成了个有型有款的男人,再加上一副好身家,哪个女子见他会不动心?东港镇的人见他家里有钱,都愿意把女儿嫁给她。他这时已习惯了女人们投给自己脉脉含情的目光,在东港镇只要他点头应承,准能娶一个回家。邹来福曾为儿子的婚姻东来西不就而忧虑,没想到邹大宝一次张家界旅游,竟然给他找到一个城市姑娘。

邹大宝与王丽媛结婚的这一天,“永青阁”的迎亲车队,首车是一辆金碧辉煌的宝马车,后面是清一色的十七辆奔驰,再往后才是亲朋好友的座驾私车。鞭炮声中,迎着漫天的彩带和纸屑,一对新人向用鲜花装饰得流光溢彩的婚车走来。邹大宝着黑色的西服,白色的衬衣,红色的领结;王丽媛穿的婚纱是从香港定做的,上身是半截的,露出肚脐附近白皙的皮肤,婚纱镂空的花全是玫瑰花样。她项上白金项链的蓝宝石坠子,是邹大宝在香港珠宝拍卖会上所购。洪洲玻璃厂的职工议论说:“王丽媛这么漂亮的美女,怎么嫁到乡下去了,那个小子有什么来头?”“人家有钱啊。这年代有钱就是爷,有钱就可以娶漂亮的老婆!”厂里一个职工说:“黄嘉铭,你怎么不娶王丽媛啊?这么漂亮的美女,嫁到乡下去了!”黄嘉铭在车内醒悟过来,冲出人群来到婚车前,拽住王丽媛说:“丽媛,把话说清楚,是不是他帮助过你才嫁给他的?如果是这样,那就别嫁,我会为你提供更多更好的!”

黄嘉铭用脚踢了邹大宝一下,这彻底激怒了邹大宝,他反手一掌就是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响吓着了一旁的王丽媛,她不由自主地拉住了邹大宝。黄嘉铭没有拉住王丽媛,神思恍惚地坐进自己的车里,下意识地跟着车队走,直到最后一辆奔驰经过他身边时,他突然拔足狂奔起来,车开得慢,很快就追到了宝马车旁王丽媛坐的一面。他敲着窗子喊:“王丽媛,你不能走!那个乡巴佬真是癞蛤蟆吃到天鹅肉。王丽媛——你不能走!”

邹大宝总算把王丽媛迎回了“永青阁”。在他家店铺门口,只见十八辆轿车门两边,拴着红汽球的小车徐徐停在他家门前,最前头的第一辆“宝马” 轿车上,披彩带红花打扮得非常漂亮。车门开时,邹大宝从车里走出来,只见他笔挺的西装胸前,戴着一朵显眼的红花,花下面的红绸带上写着“新郎”二字,后面是身穿婚纱、手捧鲜花的新娘子。“大宝在省城娶老婆了!”“哇!洪洲的姑娘好漂亮啊!”邹家村的人纷纷涌向“永青阁”,议论纷纷。永青阁走出一位礼宾从包里掏出一把糖果,天女散花般地扔了一地。又拿来好几个喷雾器,拿起喷雾器朝新郎新娘喷去,新娘子头上、身上挂满了喷出的彩带,犹如下凡的仙女一般,人们将新娘围得水泄不通。小孩们一拥而上抢拾糖果,邹大宝拉着新娘就往院里跑。没跑几步,东港镇几个小伙子奔过来,一把揪住大宝和新娘。“看你们往哪逃?”两个小伙子扭住大宝的胳膊,按着肩膀使劲压。“哪能这么轻易把新娘领回去,背上。”邹大宝被压得蹲了下去。几个小伙子把新娘往邹大宝跟前拉,新娘羞红着脸,扭扭捏捏地不往过走。只听有人喊:“背回去也不行,骑在脖子上。”新娘子一听更不干了,她拼命地挣扎,可怎么能抵得过几个小伙子。又有人说:“抬上去。”几个人把新娘抬起来放在邹大宝的脖子上,看热闹的人们笑得前仰后合。录像机、照像机一起记录下了这热闹的场面。邹大宝娶了洪洲的姑娘王丽媛,结婚的这一天盛况空前,成了省电视台报道的新闻事件,并登上了《洪洲晚报》。

          (四)

王丽媛嫁给邹大宝后,发现当地人大都做着毛笔手艺,她对村里人说在省城洪洲玻璃厂时,轰鸣的机器声让她厌倦了,国有企业经济效益又不好,职工们都被买断了工龄,一点点钱就将人打发了。她在婆家手痒痒想学一门手艺赚钱谋生。王丽媛在“永青阁”跟师傅学制毛笔,对半路出家的人来说,刚开始学习制作毛笔,她需要从一个个工序学习,比如如何翻毛、晾晒,不仅得忍受牛骨梳的刮伤,冬天还得忍受水中操作的刺骨寒冷。她必须学会掌握一个个工序。她之所以能够吃得下苦、静得下心来做这种手艺,是因为制作毛笔很赚钱,能发家致富。王丽媛捋起袖子,从齐毛、压毛开始,制作长锋兼毫、狼毫,手艺进步很快。她在永青阁做毛笔认为不是件难事,只需要细心、耐心和悟性,虽辛苦却毫无怨言。王丽媛在“永青阁”生活得很舒心,她在院子里洗过衣服后,在院子的竹竿上晾晒,之后回到房间的穿衣镜前打量自己,惊奇地发现比先前出落得漂亮了,她拉了拉胸前的衫子,看着隆起的胸部有种自信的得意感。邹大宝进屋时激情地拥抱着她,她幸福地扑在丈夫的怀抱,两个人热烈地相吻着。不久,王丽媛给他生了一个女儿,邹大宝二十六岁时当上了父亲,他抱着粉嫩嫩的女儿乐得合不拢嘴。女儿的出生使他感受到了人生的快乐,那种幸福感是永远忘记不了的。

“永青阁”的毛笔取材于狼尾、马尾、獾毛、羊毛、鸡毛、兔皮和蓉麻等,它不但笔头似笋,腰扣如鼓,毫光毛齐,锋口有颖,而且写起字来不开叉、不掉毛,坚固耐用,得心应手。王丽媛抱着孩子在“永青阁”转悠,不知不觉地掌握了毛笔制作技巧,她很安心在邹大宝家中,做他的妻子和工匠。邹大宝得意地看着省城洪洲来的姑娘,见她做事的背影是那么专注:她坐在高脚凳上,白皙的脚踝部位支在木凳的横木背后,性感而诱人;她的臀部浑圆,诱惑地对老公说,她家族的女人大都是这样的屁股,言下之意是这样的女人能生育。她睡在老公的身边,邹大宝感到她的发丝很柔软,上面还沾有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它们散乱在枕头上,其中一绺横落在他的臂弯上,邹大宝能感觉到那里传送出来的一阵清凉。

东港镇笔市熙熙攘攘,走在笔市热热闹闹,沿着街道走着,看着店里琳琅满目的毛笔,店里站满的人有的在和老板谈话,有的在店里四处看;店外,更多的人在摸着别人做的笔头,用手捋一捋,也有人拦着肩上满是兔皮的人,顺着兔毛摸一摸,随后如果是老江湖,两个人的手会伸到袖子里瞎比划一阵,然后眉开眼笑地一手付钱,一手交货,满意地离开了。永青阁的毛笔做工精细,选材、拼接、点胶、组装,数道工序一气呵成,远销海内外,

口碑甚佳。

          (五)

随着时代的变迁,新的书写工具层出不穷,用毛笔书写的人少了,村民说制作毛笔利润极低,工人一年到头只能赚手工钱,还不如打工,很多人渐渐地不制毛笔而转行做钢笔、圆珠笔了。来富年老了,不再制作毛笔了,邹大宝以前在外面推销时,买了些漂亮的笔筒、笔套,加工组装成钢笔、圆珠笔,这时他发现做手工毛笔辛苦又挣不到钱,没有了往日的风光。邹大宝在洪洲市买了个店面,在省城开了个以卖钢笔、圆珠笔为主的文具店,但生意不是很好,免强只能养家糊口。而这时,洪洲玻璃厂生产供销两旺,王丽媛先前的恋人,与她谈过恋爱的那个男人黄嘉铭,因高攀做了乘龙快婿,被上级提拔当了洪洲玻璃厂的副厂长,他念旧情想到王丽媛,打电话邀请她重新回到厂里去上班,这样王丽媛又再次做本行了。这时,她突然感觉到制作毛笔工序多,讲究技术,双手泡在冷水里,非常辛苦。

洪洲玻璃厂要上夜班,邹大宝晚上便骑摩托车去接妻子回家。这晚厂大门一开王丽媛就出来了,只见她一袭淡蓝色连衣裙,头上夹着一对编花蝴蝶结在发梢上。出来才走几步姿势一变,像只猫似的扭腰摆臀,左脚踩右脚走开了模特步,差点把邹大宝的眼珠子看出来,却发现她好像还没瞧见自己,她目光斜睨着往身后看,她身后的厂门口站着个帅哥,正目不转睛地盯住王丽媛看呢!邹大宝认得他正是王丽媛的前期恋人——洪洲玻璃厂的黄副厂长。邹大宝在与黄嘉铭争夺王丽媛的爱情时,是得胜者,他耀武扬威地将摩托车驶向黄嘉铭身边,骂道:“你在看谁?你怎么这样不要脸,想打别人老婆的主意是不是?”黄嘉铭傲慢地看着邹大宝,装成不认得的样子,故意问:“你是什么人,怎么这样没有礼貌?”两人吵闹引起很多人的围观,洪洲玻璃厂的女工对黄嘉铭说:“他是王丽媛的老公!”“哎——王丽媛的老公啊?她怎么会嫁一个这样没有修养的老公,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邹大宝容不得他辱骂,火冒三丈,蹿过去一把抓住黄嘉铭的衣领道:“你骂人啊!想挨打是不是?”黄嘉铭正是仕途得意之时,不吃邹大宝这一套,立即打电话叫保安过来,说有人在这里滋事捣乱,一群穿公安制服的保安拿着警棍冲出来,将邹大宝团团围住,王丽媛看见老公狼狈的样子,无奈向黄副厂长求情。大宝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溜了再说,这样一来黄嘉铭就在他头上扣了一顶绿帽子。黄嘉铭戴着墨镜,打着发胶,看起来派头十足。他嘲笑邹大宝说:“你嫁的老公啊,是个不读书的乡下人,简直是个文盲,才小学毕业呢!”把王丽媛羞得无地自容。邹大宝要妻子坐到摩托车后面,王丽媛拒绝道:“你以后不要到厂里来接我,丢人现眼!”

邹大宝在洪洲的文具店生意清淡,他在店里坐不住了,关了店门去打牌、赌博,把身上的钱输了个精光,跌跌撞撞回到家里,肚子饿得咕咕叫,见饭桌子上沾满灰尘,揭开纱罩只有一个昨天吃剩的腌菜,问妻子道:“你没有弄饭啊,怎么还是这个菜?”王丽媛见丈夫失魂落魄的样子,执问他:“你今天到哪里去了?”邹大宝吱吱唔唔地说:“我今天逛了逛商场、逛了逛公园,……生意不好想去散散心……”王丽媛把手一伸:“拿钱来,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你不拿钱来,我怎么去烧菜弄饭给你吃啊?”邹大宝表情僵硬,他见屋子里凌乱,沙发上胡乱地丢着衣裤,气愤地说:“我怎么啦?我赚到钱就好,没有赚到钱就不好!”他女儿发牢骚说:“不要吵了,我在做作业!你们吵,吵,吵!到底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邹大宝到洪洲市开文具店,生意远不如以前在 “永青阁”红火,他在省城生活没有乡下那些哥儿们的支持,觉得非常孤单、卑微,最让他痛苦的就是昔日的情敌黄嘉铭,时不时地给他抬杠子。有一次邹大宝到洪洲玻璃厂找妻子,见王丽媛坐在会议室的旮旯里,台下几百职工盯着主席台上的黄嘉铭,这位黄副厂长正叉着腰,耀武扬威地训斥着职工。邹大宝站在外面的窗子边观看着,好不容易等到散会,职工们拥挤不堪地走出会议室,王丽媛在人群挤挤碰碰的流水中,还没走出门外,就被黄副厂长叫住了,黄嘉铭一副阔佬的样子,一招手把他的妻子请进了公车里,王丽媛坐在小轿车后排座位,桑塔纳放着轻快的音乐,黄副厂长一挥手,司机开着这辆新车屁股冒出一缕缕轻烟,飞快地离开了洪洲玻璃厂。邹大宝痴痴地看着情敌把自己的老婆带走了……

邹来福听说儿子在省城洪洲市开文具店,开得不是很好,在城市生活被人羞辱,俩口子经常吵架,一气之下竟病倒了,身体每况愈下,走路佝偻着,不住地咳嗽。这次他病倒了,一连几天都起不了床,屋子站满了探望他的人,邹大宝和邹炳根来到他屋子时,见灯光透出许多一动不动的黑影,邹大宝惭愧地站在父亲身边,见父亲躺在床上眼帘微微地动了动,又慢慢睁开看着儿子,依旧是以前的口言:“你难道做不过城里人?我就不信!”他告诫儿子说,“手艺人要守住自己的底线,定好发展方向,才能发家致富……”邹来福的生命像一棵坚韧的草茎,风雨袭来时弯下腰去,过后又依然伸直起来。他坚强地撑持着,披了件棉袄,在毛笔作坊操作台上,收拾起昨天丢下的工作,又做起毛笔来。

           (六)

邹大宝在文具店里接到乡下的电话说是母亲生病了,他关了手机腿脚发软,茫然地看着妻子。为给母亲治病他四处借款,但失望而回。半夜,他坐在家里愁眉不展,王丽媛涂脂抹粉,唱着小曲推门进来了。邹大宝满脸愠色地看着她:“你看几点了,怎么现在才回家?”王丽媛被丈夫一问愣住了,在丈夫强烈目光催迫下,她开始反击说:“你在怀疑我什么?”邹大宝说:“我替你说了吧,黄副厂长一直在追求你,你俩的关系极不正常!”王丽媛睁大眼睛但又慢慢将视线移到脚下,低着头像是默认了丈夫的提问,但又解释说:“我们只是工作上的关系,他是我的领导!”

“你真跟那家伙勾搭上啦?”邹大宝愤怒地一巴掌向妻子打去。王丽媛捂着被打的脸,恼羞成怒地抓住窗棂死劲一扯将窗帘扯掉,窗玻璃打得粉碎。邹大宝恼怒地骂道:“我的脸面被你丢光了,你这几天晚上住到哪里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人家黄副厂长可是有妇之夫啊!”“你知道什么?嫁给你这个乌龟王八蛋,算我瞎了眼!”王丽媛吼声道。“我怎么啦?我有钱就好,没有钱就是乌龟王八蛋?”王丽媛故意羞辱他:“邹大宝,我就是要你当乌龟王八!跟你这个窝囊废一起过,让我在姐妹面前抬不起头来!”俩口子吵架针锋相对,把女儿吓得哇哇直哭。

夏季的晚上十分闷热,文具店周围聚满了乘凉的人,邹大宝与王丽媛在洒了香水的床上情意缠绵,他无意中讲起读高中时恋着班上一个女同学的往事,王丽媛听着也向丈夫敞开了心扉,把她与黄副厂长的暧昧关系讲了出来。之后,邹大宝在妻子外出时呆在家中百无聊赖,翻箱倒柜查到了王丽媛藏在箱底的笔记本,好奇和偷窥的心理驱使他翻看着,竟翻到了妻子与黄副厂长婚外情的过程,记录了她们性爱的时间、地点和过程,邹大宝看完后愤怒、激动,诸般情绪一齐涌上心来,令他痛苦至极点……

洪洲市距邹家村只有几十公里,周末邹大宝骑摩托车走高速公路回到老家,走在邹家桥上,见自家破旧的平房门前人山人海,围着一大群人,在那里吵吵闹闹,推推搡搡。“你们调查清楚了么,就这样随便抓人?炳根没有打人!”“我们人证、物证俱在,邹炳根强要货款,将人打伤!”“你们不要以为自己穿了警服,就可以随便抓人!”邹大宝挨挨擦擦挤进人群一听,才知道邹炳根最近因赌博被撤销了民兵营长职务,为谋生做饲料生意,卖了一车饲料催要货款时对方赖账,邹炳根出手打了人,被打人告到派出所后引起警察到邹家村抓人,遭到村民们的反抗,双方在一起争夺、扭打着。二个年轻的警察扭着邹炳根要用手铐铐他,邹炳根强力一推摆脱了他们,邹大宝见此怒不可遏,举拳朝二个年轻的警察打去,邹炳根借机逃脱警察的抓捕,一溜烟跑了。

邹大宝回到邹家村帮助朋友打了执法的警察,让邹炳根逃脱了公安的抓捕,他回到洪洲市的笔店后,忐忑不安。这晚他与妻子躺在床上难以入眠,半夜三更王丽媛被外面的警车声吵醒了,见卧室的墙上有一束光泛着蓝色,一闪一闪的,像两个跳舞的精怪,心里很是害怕,紧紧地抱着丈夫,邹大宝把她拥在怀抱,安慰妻子说:“那是外面照进来的灯光,没有什么可怕的!”王丽媛疑惑地问:“灯光哪有蓝色的,你出看看到底是什么?”邹大宝刚下了床,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邹大宝在家吗?”邹大宝一打开房门,就被二个身材魁梧的警察扭住了。他反抗道:“你们凭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罪?”警察气势汹汹地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们不会平白无故地抓人。走!”他们以“防碍公务执法罪”将邹大宝带上警车,警车在警笛的刺耳声中,忽闪着警灯而去。邹大宝被警察抓走后,把王丽媛脸色吓得煞白,哭得像个泪人似的……

邹大宝独自经营开笔店,深刻领会到金钱的力量,意识到他能与王丽媛结婚,是因为他家开了“永青阁”,大把大把地赚钱,如今毛笔市场萎缩,他在洪洲市文具店的生意不好,感觉到在城市里失势了,经常受到黄副厂长的轻视、侮辱和欺压,他不服气,认为在城市生活只要有钱,什么都行得通,他要与黄副厂长一争高低。可他结婚娶王丽媛时,还欠一屁股的债。邹大宝这时满脑子想的都是钱,他以前跟随父亲学制毛笔,没有更好的赚钱方法,于是走进了赌场,他对钱财的渴望是那么热切、危急、致命。邹大宝毫不犹豫地走进一个深墙大院,这里有个网吧,网吧里面有个游戏厅,邹大宝一掀门帘,进入了一个地下赌坊。一间大屋子里,乌烟瘴气,大白天的也不开窗,昏暗的灯泡映得四面墙上人影憧憧。一片模糊不清,只有一双双想发横财的眼睛雪亮雪亮。彻夜未归的玩家,一大早弄了点钱就想来翻本的赌徒,一群群的聚拢在不同的桌前,吆五喝六,热闹非凡。邹大宝走近一张四方桌边,一群赌博者围坐方桌,本已拥挤不堪,外围人头攒动,更是密不透风,空气中烟圈环绕,呛人鼻息难以呼吸。这些人在桌上掷塞子、推牌九,桌上红钱铺陈,手中纸钞紧攥,骰子滴溜乱转。赢者欢欣而嚎,输者愁容满面,观者乍舌交耳。人群中有个邹大宝笔店的邻居,见到邹大宝走过来用疑虑的眼光看着他,知道他是来赌博的,立即向大家介绍邹大宝。赌徒们短暂的沉默后,这伙人一起招呼着:“来、来、来,邹老板,快上来玩两把。”一些人赶紧给邹大宝让地方。这天邹大宝手气特别的好,大把大把的赢钱,他越赌越变得容光焕发,器宇轩昂。

这晚他口袋里赚得鼓鼓的,睡在妻子身边,得意把这些钱给妻子看,王丽媛抓过他手里的钱,执问:“这钱是哪来的?我们家的笔店生意没有那么红火啊?”邹大宝经不起妻子的盘问,终于把进赌场的事招出来了,王丽媛听了大骂道:“你想钱想疯了,这样的钱你也能赚?”这句话伤了邹大宝的身尊,他反驳说:“我不赚钱,还要你养活我吗?”王丽媛说:“我虽然不能养活你,但我坚决不允许你去赌场赌博!”“那我怎么赚得钱到呢?”“是啊,你确实没有什么本事。”王丽媛似乎醒悟了,“嫁给你这个大老粗,当时是我瞎了眼!”她伸出双长茧的手说:“你以为我在你家享福了?我每每制笔时手都铲痛了,甚至流血。”

          (七)

邹炳根听说大宝在洪洲市开店混得不好,乘车到洪洲市文具店找邹大宝玩,两个人坐在一起喝酒时,邹炳根听着邹大宝倾诉苦闷,讲述他与妻子王丽媛的感情破裂,是因为“永青阁”毛笔市场萎缩,他家的文具店生意不好,直接原因是玻璃厂的黄副厂长横插了一脚。邹炳根喝了几两烧酒后,点燃了他心中的怒火,他知道大宝曾被警察抓走都是为了自己,在朋友面前拍胸脯说要为“哥们”出口气。邹炳根决定要教训那个黄副厂长!

这天中午,黄副厂长与王丽媛和厂里的几个人在酒店吃饭,男女们围在黄副厂长周围谈笑风生,频频向黄副厂长敬酒。黄副厂长酒足饭饱后,夹着公文包出门就要钻进黑色的小轿车内。突然来了一个牛高马大的汉子挡在车前,司机立马跳下驾驶室问情况,被汉子打了一拳。黄副厂长不认得这个汉子,蹿过来喝道:“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邹炳根蹿过来揪着黄副厂长的衣领,抡起大拳头就打,司机见主人被打了,在一边死死拽住邹炳根的手,被邹炳根一把推了个趔趄。邹炳根对着黄副厂长拳打脚踢,把黄副厂长打得鼻青脸肿。

邹大宝第一次进赌场赢了钱,那个偏僻肮脏的陋巷,对他产生巨大的魔力,尺管妻子阻拦他仍然不听劝止,鬼使神差地又走进那个地下赌坊。人一旦进入赌博这个圈子就出不来了。邹大宝熟门熟路挤进猜大小的地方,正赶上这一局要下注。“买定离手,要下注的快点啦!”庄家大嗓门的吆喝着。赌徒瞧见邹大宝笑嘻嘻的招呼道:“哟!邹老板,你又来了?”邹大宝犹豫不决,庄家见此拿話激他说:“別磨磨蹭蹭跟个老娘們生孩子似的,要下注的快点!你押什么?”邹大宝被庄家一激,坚定地说:“我押大!”他赢了钱转身刚要离开,却听到隔壁传来一阵阵熟悉的声音,他被哗啦哗啦的麻将声吸引,走进隔壁的房屋去玩麻将,结果把赚来的钱都输了。第二天,邹大宝又带着钱来到那个地下赌坊,他见桌子上放了不少筹码,目睹別人都下注了,邹大宝慌了神,庄家问他:“看把你能的!买大还是买小?”邹大宝说:“我押大!这都连开两把小了,我不信还能开小。”结果他身上带来的钱都输得精光。邹炳根因殴打领导干部被公安局刑事拘留,关在看守所取保候审。邹大宝在王丽媛的威逼下不敢进赌场。他信誓旦旦说不赌了,但为了营救邹炳根,他要想办法去弄些钱来。有个赌坊的朋友叫他去赌博,这次他走进那个偏僻肮脏的陋巷,本来下赌赚了钱,拿到手的钱意识到此处不能久留,突然,二十多名警察冲进地下赌坊抓赌博,现场毁掉赌博桌子以及椅子,还有遮布也当场扯掉。邹大宝走出这个深墙大院时,发现这里停了好几辆警车,许多警察正在这里清理整顿赌博现场,他身上的钱连缴带罚空空如也。

邹大宝面色憔悴地拿着镙丝刀在文具店修电风扇,他女儿进门说:“爸爸,老师要求我们买复习资料。”邹大宝从裤袋摸出几张皱巴巴的1元5元纸币说:“钱,钱,钱,你一来就是要钱!”女儿说:“这些钱不够,我要买一件褂子!”他不耐烦了地说:“不要读了,我没有钱,你去打工赚钱!”王丽媛听了怒冲冲地说:“你就这样对待女儿啊?你叫女儿去打工赚钱,你的脸面到哪里去了?”邹大宝不满地说:“我的脸面被你丢光了,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这几天晚上住到哪里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王丽媛听了暴跳如雷说:“你知道什么?嫁给你这个乌龟王八蛋,算我瞎了眼!”邹大宝反驳说:“我怎么啦?我有钱就好,没有钱就是乌龟王八蛋?”他女儿见爸妈吵吵闹闹,吼声道:“别吵了,我一来家就见你们在吵嘴!”

邹大宝郁闷地在市区街上溜达着,他的妻子动不动就与他吵架,甚至不允许他上床睡觉,他一个人踽踽独行,独自走到洪洲玻璃厂时,见王丽媛穿了条性感的雪纺裙子,穿双精致的高跟鞋,一脸浓妆,被一辆黑色小轿车接走了。大约晚上十点左右,邹大宝走到一处偏僻的风景点,又见到那辆接王丽媛的黑色小轿车。车内,王丽媛与黄副厂长谈笑风生,黄副厂长抱着她亲吻着,黑色小车内传来王丽媛放荡的笑声……

邹大宝知道自己的妻子王丽媛与黄副厂长偷情,他不服输,他要赚钱赢回自己的爱情,他手上没有赌资,于是把洪洲市文具店拿去银行抵押贷款。邹大宝此时是一种条件反射的恐惧心理作怪,他以飞蛾扑火的勇气,拿着这些钱雄纠纠地走进了赌场,他要赌自己的命运,在台面上与赌场明赌,台下跟王丽媛暗赌。他从下午三点进去到晚上十点,邹大宝输得身上分文不乘,精神恍惚地离开赌场。人们只要一上赌台,个个都是蒙古症儿童,幼稚可爱,牌上那命定的点数在他们出世前都写好了。王丽媛听说邹大宝把洪洲市文具店输了,拉着他去法院离婚,邹大宝知道她铁了心要和自己离婚,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说:“我不再赌了!”王丽媛说:“我怎么相信你?”邹大宝霍地一下站起来,从饭桌上拿过菜刀在自己中指上剁了一刀,王丽媛见他手指鲜血淋漓,无可奈何地说:“我们现在没有了文具店,在洪洲市连安身立命的住房都没有了,我搬到娘家去住,你去人才市场找份工作,自己养活自己吧!”王丽媛见丈夫伤心流泪,哭得泪流满面,痛不欲生的样子很是失望,“你象不象个男子汉?我以为你是英雄,没想到你是个狗熊?”她骂到这里一巴掌向老公打去。

邹大宝赌博输了文具店,被老婆咒骂、折腾得苦不堪言,也让他醒悟过来,之后便到人才市场找了份工作,在装璜公司做粉墙,微薄的收入暂时维持了家庭生活。他衣衫褴褛,疲惫不堪,见妻子经常是打扮得像个太太,涂着口红浑身透出少妇的丰韵,与别的男人有说有笑,他与王丽媛的夫妻关系已经名存实亡了。他知道自己是个乡下人,但他家还有财产,在家乡东港镇还有“永青阁”。想到这里,他心里不服输,毅然回到家乡东港镇拿来“永青阁”的房产证,走进洪洲市建设银行以“永青阁”的房产抵押贷款。他拿着“永青阁”房产贷款的钱,再次进入赌场,賭徒們见他这样疯狂地赌博,笑他说:“邹老板,你不怕输了老婆么?”丢了面子的邹大宝颇为不悦的说:“老子就是不怕输了老婆,我要赚回十个老婆来!”他赌博时一输下意识会想到再输,越输这种下意识越强烈,越恐惧。他熬夜赌博不觉得疲惫,但越赌越输,这一夜他输得一泻千里。

来福在永青阁院子里修理牛骨梳,听说儿子在洪洲街市赌博,把永青阁作赌资输给了别人,他一分心被牛骨梳刮伤,脑门上的青筋暴得有如一支铅字那么粗,站起身来时胳膊和腿脚也不听使唤,一气没上来便倒在了院子里。家人急忙把他抬上床一顿掐,一顿灌,老人醒来后说不出话来。邹大宝拿“永青阁”向银行贷款赌博,银行要邹大宝连本带息还贷款,见他无力还钱便派人到东港镇“永青阁”,通知邹来福一家人限期搬走。这个消息如睛天霹雳,把来福一家人炸懵了,哭哭啼啼,痛骂邹大宝把一家人害惨了。邹大宝听说父亲生病出事了,急匆匆地坐车赶回东港镇,推开来福的房门只见父亲面如白蜡,下巴上几根胡子如荒滩上的草茎,他见儿子邹大宝站在床前,两个眼珠子瞪得如牛卵似的,牙关咬得死死的,使劲地吐出几个字:“你要……争气……不要给邹家人……丢脸……”邹大宝见此四腿发软,泪流满面,“哇哇!”地哭道,弯腰扑在父亲的身体上,哽咽着声音说:“爸爸,我对不起你啊!——”

           (八)

父亲过逝后,邹大宝含泪安葬了爹,关山的那一天他把父亲的遗物烧给了他,看着熊熊火光,想着父亲的养育之恩,自己在求财的路上走火入魔陷入了歧途,以至于家庭衰败,穷困潦倒。想到这时邹大宝悲痛欲绝,在父亲坟头啕号大哭,他在父亲坟头跪跪拜拜,边哭边求,甚为伤心。王丽媛作为邹大宝的妻子,也参加了公爹的葬礼,但在邹来福坟墓碑石上,不同意写上自己的名字。邹大宝发现妻子在他父亲的葬礼上,很不听话,与他离心离德,哭完后他看着妻子漂亮的脸孔,头脑清醒了,叹息说:“爸爸哎,做儿子的会为你争气,不会让城市的人看不起的。你安息吧!”说完与家人离开了父亲的坟地。

邹大宝与王丽媛协议离婚,让黄嘉铭有了可乘之机,倒在他的怀抱做了他的小三。她与黄嘉铭的婚外情总是偷偷摸摸,约会的时悄悄地在公园、城郊旅游区和远离玻璃厂的饭店、旅社亲热。起初,王丽媛摆脱了邹家农村的老公,回到城市和有钱有地位的黄副厂长苟合在一起,之后,她逐渐意识到自己与黄嘉铭的关系,是“地下”的而不可以“见光”,每当他妻子打来电话时,不管王丽媛和黄副厂长在做什么,都必须立刻噤声,王丽媛听着他在电话里扯谎,尽管黄副厂长语气冷淡,王丽媛的心里还是很别扭。最痛苦的就是逢年过节,或者周末,黄副厂长必须尽做父亲和丈夫的义务——,在家陪孩子和老婆。然而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就在王丽媛厌恶她与黄副厂长偷偷摸摸的关系时,黄副厂长的妻子知道了她们的婚外情,俩口子大闹了一场,她还带人找到王丽媛的住处,把王丽媛打了一顿,当众人的面撕开了她的衣服,让她如同坠落万丈深渊。她曾经哭天抹泪要黄嘉铭离婚而娶她,黄副厂长却给了她一笔钱做分手费。此时她也失去了正式工作,离开了玻璃厂后便断了经济来源,爱漂亮想过富裕生活的她,无奈出入于夜总会、歌舞厅或酒吧饭店,把自己打扮得很酷,因为她不肯陪酒陪睡被开除了好几次,过着动荡不安的生活…… 

邹炳根因殴打黄副厂长致伤,而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零五个月。刑期满后,邹大宝到监狱门口接他回家。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到了滴水成冰、呵气成霜的地步。两人都在洪洲市建筑工地上做事,工地上的民工返乡而食堂已经“撒伙”了,二人呆在工棚用小煤炉为自己做晚饭。他们想喝几口酒暖和一下身子,酒只有半壶,又没什么下酒菜,只剩得午饭留下的小半碗水煮萝卜,经不住几筷子夹。他们将结成冰疙瘩的剩萝卜片放在煤炉上加热,又在工棚外的沙滩上捡了碗鹅卵石洗净后,放在煤炉上烘烤,再加上盐巴在清水里煮,“煮熟”后就有了些味道,下酒时把鹅卵石放在嘴里咂巴咂巴,就能“舔”出些味道,但是咬不得。邹炳根在碗中夹了个圆滚滚、滑溜溜的“蛋”放进嘴中咬了一口,差点把大牙咬崩了。邹大宝端起杯酒刚沾口五官都挪了位,嘴里一个劲地往外吐:“呸,呸,呸,这哪是酒?比‘敌敌畏’还难喝啊!”邹炳根见此突然想到一个主意:“邹家村风水好,如果我们买台挖机可以找到很多事做,现在到处都在搞建设呢!”邹大宝无奈地说:“城镇化建设到处都是黄金,可是我们哪有钱买挖机呢?”邹炳根想来想去说:“我把村口那个饭店拿去抵押,到银行贷款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