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婚咏叹调

作者:孙鹤    发表时间: 2023-06-21 08:23:05     阅读量: 256     作品授权:A级       收藏 打赏

文鸿是一名中学语文教师,身高1.70米,身材较匀称,五官很精致。他的外貌总体上给人一种俊朗、儒雅的感觉。他为人洒脱不羁,热情大方,并且他颇有才华,他写的文章散见全国各种报刊杂志。但他命蹇运舛,将近花甲之年,依旧䒖䒖孤立,孑然一身,始终得不到婚姻女神赫拉的青睞。 

文鸿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家庭。父亲是市万向节厂的一位普通工人,母亲没有职业,在外做点临时工,兄弟姐妹七个,全家九口人就靠父母这点微薄的收入生活,日子过得苦巴巴的。文鸿考上大学,父母害怕没钱交学费,在填报学校志愿时填了本地师范专科学校。读师专学费全免,吃饭、住宿、水电全免费,因在本市读大学,车费也免了,文鸿都是走路去学校上课。大学毕业,文鸿分配在市郊一所中学教书。

上世纪八十年代,教师的地位很低,待遇很薄,比起工人来都差一大截,工人除了工资,还有丰厚的奖金、各种补贴,还有房子分配,小孩读书厂里有托儿所、小学,有的工厂还有中学、技校;工厂里还有许多生活设施,比如澡堂、电影院、俱乐部、图书馆等。文鸿在乡村中学工作,就几十块钱死工资,上班路上是红泥巴地,晴天红尘滾滾,一身沾满灰尘,连头发、眉毛、胡须都变红了,嘴巴里也塞进了灰尘,怪硌牙的;雨天路上泥浪翻滾,自行车、身上溅满星星点点的污泥,像穿了一套迷彩服⋯⋯文鸿气恼自已读了大学,反而不如中学毕业进工厂的同学日子过得美气。

文鸿心里很自卑,几个硬工资支付日常开销后所剩无几,尤其烦人的是学校没有住房分配,文鸿只好去挤父母的老宅子,老宅子是两间砖木结构的破烂不堪的房子,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房子里有一股永远除不掉的霉味,夹杂着附近人家尿桶传来的臊臭味,简直叫人窒息。一家9口人挤在这40几平方米的房子里,因为房间小不够放几张床,文鸿从小就在父母的床底下摊一张席子当床睡觉,父母的床上面又打了阁楼摊了一张席子作床,几个哥哥在上面睡;另外一个房间格局也一样,也是床底下摊席,床上打阁楼,2个妹妹与弟弟在那里住。这种床铺让文鸿睡不好觉,老鼠、蚊子常常在文鸿身上开运动会,父母、哥哥们的磨牙声、呼噜声、放屁声组成了一支恼人的打击乐曲,扰得文鸿难以安寝。每到雨天来临,家中也是一片沼泽地。尤为让人发憷的是:大小便一来,还要跑到离家1华里路远的航运局职工厕所去解决,大雨天,酷冷的冬夜,大小便一来苦不堪言。有一回,一位朋友找文鸿侃大山,这位朋友正闹肚子,人未跑到公厕,飞流就直下裤裆间⋯⋯物理环境是逼仄、恶劣的,人文环境也很差,一大家子挤在一起,磕磕碰碰很多,吵嘴、冷眼是常态,文鸿身心遭到重创,内心充满郁悒、自卑。 

因为条件、心理的局限,文鸿始终未找到可意的女子,外貌好、工作单位好的女子文鸿只能望洋兴叹,外貌丑陋、沒有工作单位的女子文鸿又不想考虑。一直捱到38岁,快越过三八线了,凑合找了一个相貌不太周正,性格有点乖剌的女子为妻,两人谈话常常聊不到一块,但这位女子有一个亮点,她的工作单位在当时很火,一个大工厂的女工,这个工厂是国家电子工业部直属单位,她工作的车间生产坦克、飞机上的耳机等电子产品,经济效益好,收入颇丰。

文鸿始终不喜欢这个女子,朋友、同学、家人的苦劝,年龄的因素,文鸿在1997年5月28日与这位女子走向了婚姻的红地毯。由于爱情基础不牢,文鸿讨厌女方的长相、性格,女方嫌弃文鸿收入低,没有房子,又在市郊工作。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矛盾日益升级,双方都认识到,两人性格、爱好、人生观、价值取向大相径庭,无法调和。双方只得挥泪从婚姻的围城中冲了出来。 

离异后的文鸿发誓,第二次婚姻一定要从容、冷静,擦亮眼睛,慢慢找对象,务必找一个有稳定的职业,最好是事业单位,有文化有文凭、长相漂亮、性格温柔的女子为伴侣。有精通世事的朋友对文鸿说:离婚后再去找对象,是问题户找问题户,越找问题越多;是两个贼在一起做一单终生的生意,风险是很大的。

父亲退休后,经常去大街上、超市检废品卖,贴补家用。有一天他也对文鸿说:“鸿鸿呵,离了婚再去找对象挺难的,好比在垃圾堆里、废品堆里找珠宝,那多低的几率呵!”

母亲平素最喜欢看《西游记》的电视剧,也告诫文鸿说:“鸿鸿呵,离了婚再找老婆,就像唐僧师徒四人西游在取经的路上,能遇上好人吗?遇上的都是白骨精等妖魔鬼怪,难啦!”

文鸿不以为然,他不信邪。他在本市几家婚姻介绍所登记、交款、交照片、填写自己的信息、征婚要求,开始了漫长的征婚之旅。 

1998年年4月,一个春风沉醉的下午。婚姻介绍所红娘温大姐给文鸿物色了一位女子,相约双方见面。这位女子名叫龙艳梅,三十二岁,在市园林处工作。事业单位,长相俊俏,一双眸子秋波顾盼流转,颇有勾人魂魄的魔力;穿戴打扮也较前卫,有点妖冶;性感的嘴唇口红擦得太浓,像粘了一层猪血一样刺眼。沈鸿惊鸿一瞥,像打了鸡血一样很是亢奋、激动,浑身难以自控地颤抖。

龙姑娘诘问:“你坐什么车来的?”

文鸿如实回答:“我骑的自行车。”

女子脸上掠过一丝不屑的神色,又问:“你有房子吗?”

文鸿腼腆地回答:“没有。”

女子双眉拧成一个淡淡的“川”字,不耐烦地问道:“银行存折上有几位数?”

文鸿心中忐忑,羞赧地回答:“刚上4位数。”

女子脸上阴得要下雨:“亏你还是人民教师,就这个鸟条件还想与我谈对象,笑话!”女子边说边“笃笃笃”,皮鞋敲击地面山响,拂袖而去。

1999年7月,一个燠热的下午,另一婚姻介绍所红娘撮合文鸿与一个姑娘见面。这个女子名叫肖夏,35岁,是市粮食局下属单位——长冈岭粮库的职工。模样还周正,离异无孩。没有孩子拖累,文鸿自然喜欢这种条件。两人在白鹭洲公园约会,文鸿为了展示自己的博学,雄辩滔滔、海阔天空地神侃海吹。

但文鸿发现他与这位女子谈话很难入港,文鸿说他喜欢莎士比亚,肖姑娘说:“我喜欢吃狗肉,放点桂皮、八角、小茴香、朝天辣椒,用吉水冬酒一熏,嘿嘿,好吃死了!”肖姑娘咂着嘴唇,嘴角流出几星哈喇子,仿佛她在品尝香气扑鼻的狗肉。文鸿差一点没笑出声来。

正巧,他们旁边一个亭子里有一对戴眼镜的情侣在聊天,聊天的内容是尼克松水门事件,文鸿随意问道:“小肖,你知道尼克松水门事件吗?”

“尼克松是什么?”肖姑娘反诘道。

文鸿解释说,尼克松是1968年到1974年这一时间段的美国总统……

肖姑娘脑子机灵一转,不假思索地说:“我知道了,水门事件是尼克松在水库里洗澡,不小心被甲鱼咬到了脚,送到医院了。”

文鸿啼笑皆非,不胜其烦。又问道:“你读了几年书呢?”

肖姑娘说,她家在农村,只读了小学四年级。叔叔入伍在部队当上了团长,转业到市粮食局当了局长,给她搞了一个指标,她就成了粮库的正式职工。

“文鸿,你走路没劲,是不是脚断过?上过钢筋?”“文鸿,你单身这么久,想女人了会去外面打飞机吗?”“文鸿,我买了一个大猪头,明天带点猪头肉你吃好吗?猪头肉好吃,营养丰富⋯⋯”肖姑娘絮絮叨叨,王军心如死灰,借故逃之夭夭了。 

2002年10月,一个金风送爽的秋日下午,文鸿与婚姻介绍所王大姐介绍的女子在仁山坪公园约会。这个女子名叫向朴,38岁,上海财经大学本科毕业,市国税局干部;有房子,还买了两个商铺。在文鸿看来,这条件相当好了。但令人发憷的是,向朴姑娘身高才1.56米,体重却有170斤;眼睛大眼泡鼓鼓像蛤蟆,头大脸大像狮子头,屁股大肚子大像两个大皮球叠在一起。文鸿一见向朴很恶心:名字取得真巧,什么向朴,分明是日本相扑手!长这副尊容,怎么对得起朋友、同学的眼睛?怎么对得起江东父老的眼睛?文鸿与向朴只一面之交便划上了句号。 

2004年年阳春三月,一个暖风拂拂的下午,婚姻介绍所董小妹撮合了一位女子与文鸿约会。这位女子名叫姚春楼,市环卫处一名工人,事业单位,37岁。长期不上班吃空饷,并在城南开了一家麻将馆。打扮妖艳,外貌挺秀气,文鸿与她约了三次会,第三次约会,姚春楼主动靠近他,用她猩红的嘴唇贴在文鸿嘴唇上,并用舌头绞拌着文鸿的舌头。良久,姚春楼用她纤纤长指往下伸,隔着裤子揉捏着文鸿的阳具,文鸿从来未领略过这种恋爱版本,有些觳觫,很不适应,开始对姚春楼冷处理,暗地里对姚春楼进行细致的调查。一查,吓了一大跳:姚春楼是本市闻名的一个烂女,离过四次婚,经常与社会上不三不四的男女鬼混,喝酒、抽烟、赌博、打架、约炮是她的家常便饭,文鸿果断地与她断绝了来往。姚春楼屡次打手机文鸿总不接,或者关机。僵持了二个星期。

有一天,姚春楼带了一女两男到文鸿工作的s中学来找他。文鸿在离s中学有一箭之地的路上遭遇了姚春楼这一伙二楞子,其中一个光头男,满脸横肉,一个箭步抡上来,对准胸部就是一拳。并咆哮道:“你个臭老九!敢欺负我干姐,我是号子(牢房)里刚放出来的,我阉了你!”

文鸿向来在学校是田径队员,“呼”的一声,一溜烟跑了。这天文鸿是上午第四节课,过了很久,快到上第四节课了,文鸿急忙赶到学校,学校围了许多人,姚春楼在校长室向校长控诉文鸿:“你们的狗屁文老师是一个流氓,他睡了我就想甩掉我,老娘岂是好惹的?”

文鸿好害臊,由于自己不慎,让一个女流氓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鸡犬不宁,很失体统。文鸿便与本班的一位老师调了课,便邀姚春楼到学校附近一个酒家喝茶、吃午饭。与她谈判:我俩才见三次面,根本没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说我睡了你?还有,强扭的瓜不甜,你离过四次婚,还不接受教训吗?

姚春楼剜了文鸿一眼,挥手掴了他一个耳光,喝斥道:“不要多说,两条路,要么谈下去,要么陪钱!否则我那帮兄弟会卸掉你一条腿的。”

文鸿无奈,想息事宁人,说:“陪多少?”

姚春楼狮子大开口:“5000元。”

文鸿说:“身上沒这么多线,5000元,我4、5个月的工资,明天我银行取出来给你。”

了却了姚春楼事件后,文鸿把手机号给换了。 

姚春楼事件后,文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敢去恋爱、征婚了。然而造化常常替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逝,来洗涤旧痕,沉寂了好长一段时间,心理上、生理上的需要又鬼使神差,驱使文鸿跃马挥刀,再度驰骋情场。 

2006年10月,一个云淡风轻的秋日下午,在婚姻介绍所巫大姐的安排下,文鸿又与一位女子见面。这个女子38岁,名叫刘雁,身高166,身段窈窕,面容皎好,皮肤细腻、白皙;一头黑瀑布般的头发飘逸在身后,确实有沉鱼落雁之貌。这位美貌女子是离本市200华里另一城市的市民,而且,是一个三甲医院的副主任医师,毕业于海军军医大学,文鸿非常满意,大呼吉人自有天相。

他成日像打了吗啡一样兴奋、沉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一有空暇就与刘医师幽会,刘医生柔情如水,风情万种,而且常常自掏腰包,给文鸿买衣物、皮鞋、新款手机、手表等,每次去酒家、大排档吃饭,刘医师都偷偷买了单。与以往的世俗女子截然不同,文鸿称之为“骨格清奇非俗流”。两人如胶似漆,已经到双方渴望做爱的田地,文鸿知道做了爱,两人的关系就升华了。

民国女作家张爱玲曾说过:走进女人心里的路通过阴道。但是鉴于姚春楼事件,文鸿还是小心、冷静地与刘医生相处,抑制激情,多花点时间了解吧!正当文鸿沉醉在温柔乡时,一个不幸的消息又差点叫文鸿痛不欲生了。

文鸿小学时的同学王建,在刘医师所在的城市做律师,他告诉文鸿,刘雁医师患过精神分裂症。如一声晴天霹雳,震得文鸿几乎五内俱碎。“精神分裂症又怎样?我爱他!”文鸿对着王建律师抢白道。

“你醒醒吧,根据法律规定,精神病患者原则上不能结婚的。”

“我要与刘雁结婚!”文鸿抽抽答答哭起来了。他意气用事,不忍割爱。

“老同学,刘雁发起病来赤身裸体跑大街,用石头、木棍见人就打,你敢与她在一起吗?倘若你们结婚,哪天她发起病来,你又在床上睡熟了,她提起刀,把你的头砍了,那多恐怖啊!”王律师提醒道。

“别说了!”文鸿狼一般嚎叫,悲戚、愤懑、痛苦在噬咬他的心灵,哀莫大于心死。文鸿经过一个星期的酗酒,心海才从惊涛骇浪中渐渐平静下来。 

又一个十年过去。文鸿上百次与女子见面、约会,基本上是以前恋爱经历的复写,以失败而告终。我的命运怎么如此不幸?婚姻的道路怎么如此坎坷?难道父亲的话是对的:离了婚再找对象,是垃圾桶里找珠宝,挺难的。难道母亲说:离了婚再找对象,像唐僧师徒西游在取经的路上,遇上的都是妖魔鬼怪?

文鸿经历了多年深沉的思考,深刻的反思,给自己开了一次“遵义会议”,确定了征婚的正确方向、道路,颁布了征婚大纲:要么单身,想重建家庭,第一看重对象的品行,长相马马虎虎就行,有工作没工作都可;有小孩没小孩都行,只要真心相爱,能相濡以沫,共度余生就可。

最近,文鸿找了一个女人,在民政局领了结婚证,组成了新的家庭。此女子外貌漂亮,年龄比他小十几岁,厂矿子弟中学教师,早下岗了,未婚。开了一家房屋中介所。两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小日子还蛮滋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