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百密一疏

县城那边，一大早鬼子就炸了窝，街上的人们议论纷纷，都说的神乎其神，大咪瓜回来，把鬼子丢了头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说给街坊听，大火都悄悄地说“解气，真他娘的解气”，其实要说解气谁也没有大咪瓜心里面解气，好像就是自己干的一般，豁然之间就觉得心里亮堂多了，腰杆儿也直了不少。

鬼子头山根得知在自己的指挥所里面，领班小鬼子的人头竟然不翼而飞了，不由气得七窍生烟，把那一班当值的鬼子曹长、伍长们一个个扇得鼻青脸肿，还要把那二黄给剁了。幸亏那翻译陈五陈敬堂拉住劝说道，只有那二黄知道当时情形，留他活命好问个究竟。山根依言，通知驻扎在盐关的包大牙速速过来。

那包大牙接到命令自是不敢怠慢，赶紧命人开了汽船突突地过来。问了当时情形，包大牙拎着个孝巾动起了脑筋。不象是新四军或者游击队干的，再说就少了二黄和死鬼子的几个香瓜手雷，其他的枪械物资啥也没少，从孝巾上看，倒象是最近死了人的人家干的。

包大牙的分析得到了鬼子山根的认可，当即把此事交由包大牙的盐警队侦办。

叶飞龙和二榔头刘旺头一回杀鬼子就轻松得手，不由兴起：原来杀鬼子也不比宰个狍子、狼獾来的麻烦。过了十天半月，两人如法炮制，趁着月色夜奔县城鬼子窝。照例投石问路，结果院子里面犬声四起，两人赶紧远远地撤了出来。鬼子拉响了警报，在镇子里面忙活了老半天，敲门砸户地搜查盘问，一根人毛都没有捞着，闹到半宿才安顿下来。这一次算是失手了，两人闷头不语，照着原路回家。

怎么才能提个小鬼子的头回去祭奠父兄哪？两人不约而同地冥思苦想。忽然之间，叶飞龙抬头望着路边的电线杆子，眼前一亮。

瞧瞧天色刚刚发亮，两人一合计，说声：“干”！叶飞龙解下孝巾一头绑上刀子，照着电线甩了上去，刀子转了几圈，把电线给缠住了，叶飞龙用力一顿，只听的“喀嘣”一声响，电话线脆生生地断了。原来，他们是想等鬼子出来修电线的时候下手，两人钻进路边的蒲草里面等鬼子上钩。果然未过多久，就听到有电驴子的声音，在断线的地方停了下来，还来了两辆。两人扒开蒲草，透过飘忽的晨雾，只见电驴子上下来四个二黄和二个鬼子。

六对二，这事情还没法干！两人在蒲草丛里头恨恨地想，费了两回事，一个鬼子毛都没有捞着。

但是事情往往也就是这么凑巧，或许也是父兄亡魂的佑护，叶飞龙他们今天出来可是赚了大发了！

眼看着驳苇港快到了，村子里面不时穿来狗叫声和野鸟受惊高飞鸣叫的声音，两人越发谨慎。快到村口的时候，湖雾也渐渐地浓起来了，象云一样的越积越厚，几乎对面都看不清楚。就在这时候，叶飞龙看到在通往自己家里方向的小路上，断断续续有脚踏车的胶轮印子，那是因为雾水打湿了，又经了霜留下的痕迹，不禁心生疑惑，连忙叫来二榔头一同察看。

二人想想不大对头，于是就远远地避开陆路，绕过湖汊子，一个湖塘、一个湖塘地溜过冰面，悄悄回家看个究竟。

原来，那个包大牙还真不是个饭桶，他当时就对绑二黄的孝巾起了疑心。想来想去，当时这里还没有新四军或者游击队，除了二黄和死鬼子丢了几个香瓜手雷，其他的枪械物资又没遭损失，料想是遭了小鬼子苦处的人家来寻仇的。可是小鬼子在这远远近近惹的祸害也太多了，光这个山根就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至于白吃白喝、杀人放火，也不在少数，一时间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去查。好在包大牙的盐警大都是本地人，他就发动了一干人马明查暗访，最终把疑点集中到了叶飞龙身上。

早上，叶妈妈早早地就起来，忙里忙外地，乡下人就是勤快，叶妈妈更是一个勤快的人，早早起来喂鸡喂鸭。看到叶飞龙不在家，叶妈妈到飞龙床上看了，枕头下面是一本小册子。虽然识字不多，叶妈妈看到封面的几个字，知道这书可不能乱放，连忙在灶台后面的土坯下藏好了。炉膛里面的火烧的旺旺的，映着大妈坚毅的脸庞。

这个叶飞龙他包大牙可在驳苇港口的苗东家见过，是个护院头。叶母是死去的苗家大少爷的奶娘，因为在苗家带大少爷的原因，也是认得几个字的。这叶飞龙又跟那大少爷同岁，苗家老爷子可是没亏待了这两母子。苗大少爷读书时，就叫那叶飞龙过来陪读，也顺便给先生和少爷递个水啥的。长大后因为叶飞龙身形矫健，苗家就让他跟着护院的拳师枪手们练习枪棒火器，不注意间把个叶飞龙练就了个文武全才。自从大少爷婚后不久外出未归，大少奶奶和娘家来的奶妈住一个小内院子。苗东家膝下儿子兰廷杳无音信，小女香兰又对叶飞龙颇有好感，于是有心招赘托付了，只是女儿年少才暂时未提。

包大牙心想，那叶飞龙也是血性男儿，眼见得老父亲如此惨死，岂能善罢甘休。从种种迹象分析叶飞龙疑点最大，可又不方便恼了苗东家。为了拿个准，今天夜里，特地带了几个盐警骑了脚踏车悄悄赶往叶家，想把叶飞龙堵在窝里面，先拿住了再说。

未曾想，叶飞龙和二榔头为了找鬼子寻仇，今夜出猎。双方都赶了巧，一个赶了好，一个赶了孬。

包大牙等人摸到叶飞龙家不远出处，把车子在蒲草里面藏了，翻过院墙，踹开房门，打着了手电筒、端着枪一拥而入，可只有叶母一人在家，把个包大牙鼻子都气歪了，巡视屋子，见东屋的床上摊放着被褥，心知叶飞龙可能是出去了，更加增强了自己的判断，心想八九不离十！

包大牙叫盐警们息声等候，一边控了叶妈妈。眼见得天色放亮，浓浓的湖雾也起来了，包大牙心想，真是天助我也！吩咐盐警一旦叶飞龙进门立即封门拿人。为了把事情做象，他勒令叶妈妈照就往常一样，生火做饭。其实叶妈妈也不知道叶飞龙做了啥事，但是得知包大牙来抓叶飞龙，而儿子又恰巧不在家，不由得心里面暗暗高兴。可儿子一旦回来就回落入虎口，又焦急万分，心里面象千万只蚂蚁在叮咬。一边烧火做饭，一边想着如何得让儿子得了确信，不要进院子，更不能进屋子！

叶飞龙和二榔头这时已经从湖塘里面悄悄地接近了家，由于大雾遮住了视线，几乎几步以外就看不清楚东西，叶飞龙招呼二榔头停下，听听没有动静，叶飞龙在芦苇茬子上寻了挂着的冰坨子，敲了敲方整，朝着自家的院子用力甩了过去。

冰坨子打在院墙和院子里面脆裂有声，有盐警跑进来报告说，有人用冰坨子甩进来砸人。叶妈妈听得此言，知道是儿子回来了，在试探家里的情况，“好儿子，还不傻！”不由心头一喜，为了给儿子报个准信，叶妈妈拎了根烧火棍，杵开站在一旁看守的二黄盐警，冲出门去大声叫喊，让叶飞龙赶紧快跑！一时间包大牙也没有在意，竟然让叶母跑了出来叫喊。包大牙连忙拔枪企图喝阻叶妈妈，岂知此时叶妈妈为了救儿子哪里还怕你的劳什子枪？举起还冒着烟的烧火吹筒，照准包大牙的面门就狠命地杵了过来，真准也真狠，一棍子就杵到了包大牙的眼睛。包大牙痛得哇呀大叫，甩手对着叶妈妈就是一枪，幸亏包大牙负痛失了准头，叶妈妈中弹扑倒在地。

叶飞龙听到家里枪响，有心跑上圩堤来看个究竟，被二榔头死死拖住。这边盐警们和嗷嗷大叫包大牙已经一面向湖里面打枪，一面摸索着向湖塘搜寻。听了二榔头的苦劝，赶紧掏出一颗上次从鬼子那里抢来的手雷，拉了环甩到了湖塘边上，“轰”的一声，手雷爆炸了，吓得盐警们一个劲地趴倒在地，他们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乘此机会，叶飞龙和二榔头赶紧溜冰而走。

包大牙见跑了嫌犯，伤了人命，自己又倒霉受了伤，外面的情况又不明，生怕遇到新四军或者游击队啥的，赶紧草草收兵，回县城复命。

天亮时分，二榔头翻进自家院子确信安全，才把叶飞龙接近来藏好，一面请老榔头去叶家看个究竟。

中午时候，老榔头回来了，面带喜色，告诉叶飞龙和二榔头他们，叶飞龙母亲被包大牙一枪打穿了肩膀，伤是重了点，还好没有生命危险，苗家小姐已经为她敷药止血。叶飞龙急要回家探望，被老榔头一家苦苦劝住，一面让二榔头他娘去帮助照料叶妈妈。

第二天，县城里里外外贴了捉拿叶飞龙的布告，眼看着驳苇港是再也待不下去了，香兰悄悄地叫来苗义，让他带飞龙到白龙堆村暂且躲避。叶飞龙乘着夜色趟过冰面一路往北而去。

这一走就是抛了受伤的母亲和父亲的新坟，叶飞龙好不愤恨，一路洒泪而去。

【编辑：晓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