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年我刚刚十九岁,由于身材瘦弱,不像其他小伙子可以是个好劳力,可以推车挎担的为家庭创收。时令已到了秋冬之际,此时村里开山,有力气的小伙子推着独轮车砍伐木柴,然后推到山下,赚些砍伐与运送费。我眼浅呀,只能在柴场转悠,打听这些柴火销往何处。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就像住在鄱阳湖边的人,他们把网往湖里一撒,成群结队的鱼儿钻进了网孔中,网一收,晚上回来鱼满舱,我曾经也是一名鱼贩子,看着他们脸上绽露的笑容,心里想,要是我出生在鄱阳湖边多好呀,这钱来得太容易了。
如今,我站在堆满木柴的场子上,恨自己摇又摇不得,撑又撑不得,身在山里,却不能靠山吃山,让我羞得无地自容。这砍伐木柴的有几十个人,他们一天十块八块的收入,这在当时可是个大数目,比我贩鱼强。可鄱阳湖的鱼大把大把运进城里,鱼的价钱随之抬高,贩到山里来卖再也无利润了,所以我只好另谋出路。
我问了一个拖拉车司机,这些木柴运到哪里呀。他说运到城里,运到南芗万等沿湖边缺柴的地方。我脑子突然灵机一动,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我贩鱼跑了芗溪一年多,每次在歇家都是看到他们攎饭,灶里烧的是禾秆、棉花秆,甚至晒干的牛粪,我的村里有个鄱湖边嫁过来的女人,她的丈夫每年都要用独轮车送一二车柴火给丈母娘烧。现如今他们舍不舍得大把大把花钱买柴烧呢,这在我心中打了个大大问号。
贩柴火不像贩鱼,一拖拉机柴火一万多斤,光运费就一百多块,这风险太大了,我犹豫不决。
三叔公听说我有贩柴火的打算,专门跑到我家与我商量。他说,贩柴火要得,我老家就是周溪湖边,要能见到这些柴火眼盅都发光了。可惜我就是冇本钱,不然就装上一车拉过去卖。
我说,这本钱可大了,一车一千多块钱本钱谁出得起,我贩了一年多鱼也只存了二百多块。
三叔公说,够了够啰,我问过柴火承包商,柴火可以赊账,只要有运费就行。
听了三叔公的话,可我还是犹豫,就算柴火可以赊,但钱终归是要给的,万一卖不出去如何是好,我一个抱佬,实在不敢承担这样的风险。
三叔公却信心十足对我说,这风险我来承担,只要你出运费,赚的钱平分就可以。我说,三叔公呀,你哪来这么大底气就知道稳赚不折?
原来三叔公出生在鄱阳湖边的一个千余人的渔村,十多岁时,鄱阳湖发大水,父亲带着他讨饭来到我的村里,为了放生,就把他卖给了我堂公公做儿子,长大后依然与老家那些亲戚有联系,所以他觉得这个贩柴火的生意可做。
三叔公肯定不会害我,这个我信,被他一鼓动就真的贩了一车柴火动身了。一拖拉机柴火在路上摇摇晃晃上了乡道,过了苦竹岭,中午的时候到了三汊港街上,我叫司机把车停在街边寻个饭店吃饭再走。只见路人纷纷停下脚步观看,他们七嘴八舌,说的都是这真是一车好柴火呀,有楮树棍,有杜树柴,有檀树木,都是不带叶子的硬柴。他们讨论起哪种柴好,哪种柴不经烧。听他们一议论,我所有的疑虑都打消了,在饭店炒了几个菜,让司机吃饱喝足。
吃好了饭,我们三人都有了精神,可车离三叔公老家还有几里路的时候,车却没力气了,就是爬不上前面的山岗,拖拉机四个轮子在地上扑哧扑哧地打转。司机无奈地叹了口气,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我与三叔公。司机说,车上的柴火只能卸下一部分,返回来再运。我抬头向四周望了望,这荒山野岭的,前无歇店,后无人烟,碰上个打劫的,把这卸下的柴火劫了,可是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呀。三叔公说,不碍事的,你只说是帮鸦雀口段家某某买的就没人敢动。
我说,也只能这样了。
大概从车上卸了千把斤柴火下来,拖拉机立马精神了,不费力气冲上了坡,然后绝尘而去,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堆柴火旁,可我心中还是有点忐忑不安,默念着三叔公与司机快点返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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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怕事就来事,有两位中年妇女经过,问我把这堆柴火何个放到这路边,我说了来意。她俩问卖多少钱一百斤,我说十五块,她俩说,全要了。我说,我不敢答应,我还有个合伙人,她俩说可以等我三叔公来。三叔公和司机来了,觉得这堆柴火反正是要卖的,就答应卖给她俩。她俩说,柴火拉到她们家称好就付钱。
我与三叔公都信了她俩,谁知把这堆卸下的柴火拉到她们家,算好了多少钱,其中一位妇女说,我不要了,没想到柴火有这么重,手头的钱不够。另一位妇女说,你不要,只好我一个人得了,总不能两位又运一半走吧。接着又对我俩讲,她老公到现在还没回来,等回来了,立马给钱我们。经过这么一折腾,太阳已经落山了,司机说不能等了,他还要回家,因为家中有事。我和三叔公都说,司机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们怎么回去呀,还有那么一大堆柴火放在亲戚的晒摊上我们也不放心呀。
这位中年妇女对三叔公说,大哥呀,既然司机要走就不要拦着,我老公就是开车的,太晚了他不回来我也担心呀。等我老公回来了,我叫他送你俩过去。
我俩又相信了这位中年妇女的话,只好不再勉强司机,让他走了。
中年妇女四十开外,颇有几分姿色,人又享快热情,为我俩泡上了热茶,端上了瓜子,对三叔公"大哥,大哥"喊着。我俩却是焦急地等着,天黑了也不见她的老公回来。天气有点凉,我与三叔公都感觉身上有点冷。
中年妇女攎好了饭,叫我俩吃饭。三叔公说,还是等你老公回来吧。中年妇女说不要等。她要陪我俩喝点酒,三叔公是见了酒走不动路的人,我说我不喝。中年妇女说,老弟,喝些得,喝得身体暖和。我一听觉得也有道理,况且屋外的湖风在呼啦啦吹呢。我也端起了酒杯喝了起来。三叔公被中年妇女左一声大哥,右一声大哥喊着,又嗜酒如命,全然没了戒备之心,三叔公第一次在我面前喝醉了,醉烂如泥。
我也没耐住中年妇女的巧簧之舌,虽然不像三叔公那样酩酊大醉,却也是头昏昏沉沉,一副想睡的精神状态。中年妇女问我醉么,我还碍于面子说没事的,还行。随后我协助中年妇女把三叔公扶到了她家的床上,然后她又给我剥了几个桔子给我吃,肚里也舒服多了。我心里想,这位大婶人还蛮善良的,却怨起三叔公来。"三叔公呀,三叔公,你怎么能贪杯呢,她的丈夫到现在还没回来,这叫我如何是好!"
中年妇女叫我也去睡会,我坚决不去,我怕睡过头了,我担心还有一大车柴火放在三叔公亲戚家的晒摊上呢!
时间过了很久,家家户户都关灯睡觉了,三叔公睡了,中年妇女也睡了,我也昏昏沉沉趴在厅堂的桌子上睡了。
突然,在睡梦中被吵醒了,原来是中年妇女的老公回来了,将三叔公与中年妇女捉奸在床。
中年妇女一口咬定三叔公奸污了她,说好酒好肉款待我俩,三叔公却借着酒意上了她的身。
三叔公百口难辩。
中年妇女的老公狠狠揍了三叔公一顿,还要将三叔公往派出所送。
此刻,我才如梦初醒,我想到了水浒中张青与孙二娘的故事,想到了他俩在十字坡开黑店做出了许许多多伤天害理的事。但我不是武松,见了这场合都瑟瑟发抖。
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脱身,但我毕竟还是有点文化,在确信三叔公是清白的后,我跟这对夫妇说,如果执意要把我三叔公送到派出所,你们一点好处都没有,虽然两个人睡一起是事实,至于奸没奸污,最终是要验身的,况且对你们的名声……
我把后面要说的话没有讲出来。
通过谈判,这卸下来一千多斤柴火就免费送给他们了,这正是他俩夫妻想要的结果。我与三叔公终于出了他们家的大门,在茫茫的夜色中,高一脚、低一脚,摸索着走了二个多小时,终于在天亮前赶到了三叔公的亲戚家。
3
三叔公的亲戚很热情,这村里人都很热情,有的喊三叔公爷,有的喊三叔公爹得,看到村里人这么热情,三叔公的心情才渐渐好起来。对于昨晚的事,我与三叔公都闭口不提。承天架杩的一大堆柴火占满了三叔公亲戚家的大摊,一整天,却是看柴火的人多,买柴火的人少。他们一来觉得柴火卖得太贵,二来口袋里缺少角子,熬了几天,才零零碎碎卖了二三千斤。
我问三叔公的亲戚到底什么原因?
三叔公的亲戚喊三叔公爷,也就是叔叔的意思,生了两儿一女,大儿子一只脚有点跛,在一家养鱼场干活,平时很少回家,小儿子还在读小学,女儿排第二,跟我差不多年龄,整天在家挨锅抹灶,他的妻子过世多年,还有一个躺在床上的老父亲,所以日子也过得紧巴紧凑。他告诉我,别人不买就是为了压价,你老远运来,别人估摸死了,不可能运回去,他们这是要熬,打消耗战,但终究还是要买的。
听了他的话,我恍然大悟。我跟三叔公说,我们耗不起呀。让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为咱俩攎饭和忙前忙后,我心里过意不去。她攎饭时,我就帮她洗菜烧火,女孩的名字叫红红,她说十三岁小学刚刚毕业娘就死了。每天吃了饭,三叔公走东家串西家,说是要去上门推销,让我留着看柴火。红红父亲下畈了,弟弟也上学了,她只能在家照顾躺在床上的家公,而我实在无聊,望着这些柴火像座小山似的岿然不动,不由得心急如焚。
我问红红家里有算盘么,我说我想把账理一理。
红红看到我会打算盘,执意要我教她。她拿来算盘放在我面前要我答应,否则就不借给我。我跟红红说,学算盘又不是三两天学得会,等柴火卖完了我总不能赖在你家不走吧!
红红失望地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对我说,晚上饭不够,你就吃馇饭吧。红红的父亲看着我端着一碗馇饭,数落她不懂事,说怎么能让客人吃馇饭。我知道红红是故意生我气,但我还是为了维护她,就对她父亲说,叔佬呀,我喜欢吃馇饭,她的父亲就没再说什么。
晚上,三叔公告诉我,有户人家想买这车柴火,就是价钱压得太低,如果卖给他,就是掸掸扬尘拍拍灰,除一抹二刚刚保本了,也不亏也不赚。我告诉三叔公,能不亏就是赚了,嘱咐三叔公赶快出手,等拖拖拉拉对方反悔了就迟了。
眼下就是寒冬,离过年越来越近了,从鄱阳湖上空吹来的风越来越大,估计是要快要下雪了,雪一下,柴火湿漉漉的谁还买?
第二天,我对红红说,这车柴火要卖了,我也马上要离开了,你真要想学珠算,要先背熟口诀。我把口诀告诉了你,背熟了口诀学珠算就容易了。红红给了我一个坏坏的笑,说不教会她学会珠算就缠着不让我走。
中午三叔公回来告诉我,已经同对方谈好了,但他也要筹钱,等过两天钱到位了即可以交易。我说行,就耐心等两日吧!吃过午饭,我跟三叔公说,你下午就不要走了,我想到湖边转转。红红家不打鱼,更舍得花钱买鱼,我说想去买条鱼回来,整天在这吃喝不能亏了人家。
三叔公听了当然高兴,叫红红下午带我到湖边转转。我心中窃喜,红红也开心地答应了。
冬天的鄱阳湖还如前两年我贩鱼时的情景一样,渔船一字形摆在湖汊,只是这里的水面更为辽阔,水鸟欢快地落在鄱畔的草洲上,夕阳将湖面映得通红,好一幅渔舟唱晚的图画。红红带着我走过长长的圩堤,她指着远处的小山丘叫我看,说那边曾经是我们都昌的县城。我说,我不信,那山丘周围不都是水吗?
红红就跟我讲沉鄡阳、滂都昌的故事。然后她又问我老家有好玩的地方吗?我说,有呀,我们大鸣山方圆百里,山上有庙有树林有泉水,有翠绿的层层叠叠的云雾茶,山上一年四季有开不完的花,站在大鸣山顶,浩浩渺渺的鄱阳湖尽收眼底。还有古老的马涧桥,千年的银杏树,我们大鸣山老好玩了。我把我的家乡鸣山吹得天花乱坠,让红红听得一愣一愣的。
“山里是好,有柴火烧,冬天有炭火炙。”红红接着说,可惜我这辈子没这个福分了。
我伏在红红的耳边悄悄地说,怎么没有,我这不是现成的吗,你看如何?
红红羞的抬起手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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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渔船上,我问红红喜欢吃什么鱼,她说黄丫头煮面好吃,我就挑了几斤黄丫头放在竹篮中,随后又到小商店买了两筒面开开心心回去。晚上红红弄了一大盘黄丫头煮面,大家都说好吃。几天来,我看到红红对自己的家公尽心照顾,饭菜又弄得好吃,我突然改变了主意,在饭桌上就跟三叔公说,经过慎重考虑,这车柴火就这么便宜卖掉实在有点不甘心,反正对方钱不够,就让他买一半吧,剩下的一半就好卖了。
其实我是想多与红红相处几天,她的一笑一颦都吸引着我,这就是青春的悸动吧!三叔公一直很尊重我的意见,因为车费是我出的。他说明天再找对方商量商量,尽量让对方理解我们的难处。我说,你也是这个村出生的呢,捉猴子也不能在你身上捉。红红的父亲也觉得我说的话有道理,说我年纪轻轻就这么老练。
我说,老叔呀,我都在家做了两年生意了,却没想到三叔公对这里一点不了解就贸然装车柴火来,这运费可是我两年来贩鱼辛辛苦苦积攒的,我不想亏呀。
红红的父亲听到相当感动,叫红红拿酒来,说今晚开心,好菜需有好酒。酒是自家酿的谷酒,好酽,也好香,我想陪得红红的父亲高兴,这次我没作礼,一杯一杯地喝,他说家里如何艰苦,红红如何可怜,从小跟她受苦。善萨保佑她以后找个好人家。这次,我喝高了,有点脚不套土,红红的父亲怕也是喝得差不多了,三叔公居然没醉,扶着我上床睡觉。刚上床却呕了,肚子里翻江倒海,把一天吃下的食物全吐在了床头的地板上。
当黎明来临,红红就起床了,煮粥捞饭讨菜,忙里忙外,哪里像一个小姑娘,家庭主妇做的事她全做了,甚至做得更好。我也早早醒来,看到地上的一摊呕吐物,生怕他们家人看见,赶紧到灶下用火铲铲了一铲柴火灰去掩盖,也更容易清理掉。
红红笑我,昨晚下奶猪了(呕吐),我难为情地笑了笑。红红说让她来吧,这些事理应她来做。我看到了红红的贤惠和善良,问红红,我与三叔公天天在你家麻烦你,你心底不生厌么?红红说,生厌,生厌,我就是生厌你,你吃我的,睡我的,却一点礼物也不舍得买给我,说完拿起手中的扫把将我往门外赶。
我哈哈大笑起来,就说要礼物还不容易,开口,只要哥买得起。红红说她暂时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诉我。我知道这是红红的托词,但我真的还是想送她一件礼物,可我又不知道她心中喜欢什么礼物,怕送得不对又吃力不讨好。
我跟三叔公说,今天上午我还得到周溪街上转转,可想邀红红同去又怕他家人多心,只好打消了邀红红同去的念头。从街上回来,我为红红带了一条红丝巾,给他弟弟带了双运动鞋,我的周密兼顾是想让红红的父亲不至于怀疑我的“企图心”。红红开心,他的弟弟也开心。
柴火终归是卖完了,万幸保住了本。三叔公却撕裂着嘴回去不知如何向三叔婆交代。离开红红家的前一晚,正赶上村里有户人家做屋暖梁,请来了放映队,我在放映场转了一圈,却哪有心思看电影,心里想的全是红红,明天就要离开了,却不知与红红何时能再见面。
我刚到屋,红红也回来了。我问红红为啥不看呢,她说不好看。我再问她能陪我出去走走吗?红红点了点头,我俩去了屋后面的小树林边,月光穿过树叶,我发现地上覆盖了一层薄的霜,一阵风吹来,我感到身上有些冷,我看着身边的红红,身子也在打颤。我毫不犹豫地脱下外衣披在她的身上。她没有推辞,只是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顺势把她搂在怀中,我顿时热血沸腾,很想低下头吻吻她,但我不敢这样做,我只是紧紧地抱着她,直到远方传来了脚步声,她才挣脱了我的胸怀。
我对红红说,我一定要娶你。红红只笑不语,却从嘴里吐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怕是我俩有缘无分。”我说我愿意等!
走的这一天,我与三叔红坐上的汽车刚刚启动,我将头探出窗外,却见红红双手各抓两个鸡蛋边喊着我的名字追了上来,汽车疾驰而去,她却傻傻地站在马路边,我却无奈地看着她眼里的泪水滚滚而下,我的心中突然空落落的,感到难以言说的惆怅。三叔公也看到了红红站在那里,也只能对她摆了摆手。
我告诉三叔公,我爱上红红了,红红也喜欢我。三叔公半晌没有说话。我再问三叔公愿不愿意给我做媒,他还是一言不发,我说即使她暂时不能出嫁我也愿意等。三叔公终于开口了,说等过年的时候他再来问问红红的父亲同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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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年底却传来了坏消息,三叔公告诉我,红红被“姑调嫂”嫁给哥哥的小舅子,一个少了一只眼睛三十岁的老男人。
一个五雷霹雳,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上发抖。
她为什么要这样?我的愤怒到了极点!
三叔公哎了一声,安慰我想开点,说红红的父亲也是没办法呀。
“有时候呀,人的命运并不是自己可以掌控的,就拿我来说,当初父亲以为给我找了户好人家,谁知没享几天福就遇上了解放,养父却成了地主,我成了地主仔,我一辈子都在任人宰割,有什么办法呢?”
我望着头发灰白的三叔公,想到了他坎坷的一生,心生怜悯,他却在我面前掉下了两行老泪。他说当初就不该说服我一起贩柴,否则他也不会遭受那对夫妻诬陷,而我也不会陷入感情的漩涡。
“我们都贩卖柴火,自己却成了命运中任人砍伐的柴火。”三叔公苦笑了一声,却再也不理我了。
我对三叔公说,我不相信命运,即使有命运,我也要做一棵大树,就算被人摆布,也是有用之才,不会像柴火一样最后化为灰烬。
第二年春节过后,我怀着受伤的心去了广东,经过打拼开了一家广告公司,虽然事业有成,却始终对那段感情念念不忘。多年后,在汕头我到一个工地上找表哥,在一个简易的厨房里,我看到了红红,她正坐在灶前,灶堂里的火苗把她的脸映的通红。我喊了一声红红,红红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西装革履的我,显得那么拘窘不安。我问她丈夫呢,她向远处搅砂灰的男子努了努嘴。
我再也无法从红红身上找到她当年的活泼劲儿,生活的磨砺再也回不到当年了,站在凌乱的厨房里,我俩都无话可说。临走时,我塞了张我的名片在她手中,叫她有什么困难就按上面的地址去找我。
我走了,走出大门的时,我回过头,红红依然站在敞开的厨房下看着我,她直挺挺站成了一棵树,蓬乱的头发,黝黑的面孔,斑驳的衣服,就像我当年贩卖的柴火,即使在山上迎风起舞,却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编辑:张若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