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离别易岁时,只梅枝,勿相思。梅花又名梅、春梅、干枝梅、酸梅、乌梅。叶片卵形或椭圆形,梅原产我国南方,已有三千多年的栽培历史,无论作观赏或果树均有许多品种,梅花是中国十大名花之首,与松、竹并称为岁寒三友,与兰花、竹子、菊花一起列为四君子,它既是一年中最后一个季节开放的花,又是来年春天第一个盛开的花,更是一个美丽的报春使者。三角梅则来自遥远的南美国度,根扎到了深圳这个四季如春的地方,便开始生根开花,三角梅花从年头开到年尾,无论途中风多大雨多凶,都要努力开出那最鲜艳多彩的花来,当之无愧地被选为深圳的市花。
深圳人大多来自全国各地不同的地方,扎根到了深圳这块热土,都有不惧怕风吹雨打的敢拼实干精神,让深圳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渔村蝶变国际化大都市。
一年一度的高考结束了,十八岁的君暮以三分之差落榜,他背起被褥,爬上了南下的列车,也来到深圳,跟父亲在同一个建筑工地干起了拌砂浆的小工活,三天下来,双手全是水泡,脸上黑不溜秋,上身晒脱了皮,高强度的体力劳动让刚出校门的他苦不堪言、稚嫩的身躯疲惫不堪,晚上睡觉浑身疼痛翻身都困难,在深圳这样以现金为王的城市,虽然他身高一米八三、长相英俊潇洒,但一无技术、二无本钱、三无资源,除了在工地干苦力,还能干什么?别无选择,干了三个月,老板看他踏实肯干,高中毕业,在打工仔中算是有文化的人,就让他去干塔吊工,学习开塔吊车,他确实聪明,学一行会一行,干一行爱一行,很快就学会了开塔吊车的技术,并且能够单独执行任务,有一天,塔吊车出现机械故障,他在一百多米高空的塔臂上进行故障排除,一不小心脚下踩空,掉了下来,幸好严格执行操作规程,系了安全带,人吊在空中像风筝一样随风飘摆,没有摔死但被吓死,随后送到人民医院进行心理康复治疗。
夜里,又送来一个女孩,第二天才知道她叫青丝, 十七岁,高三学生,三岁时母亲因病去死,父亲视她为掌上明珠,尽管十几年来许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都围着他这个成功的房地产老板,但是因为担心她受到后妈的委屈和顾忌她想念母亲的感受而未续娶。前几天她发现父亲与秘书的言行举止有些暧昧,加上学习压力增大,非常思念母亲,就吃安眠药自杀,被保姆发现送到医院抢救过来,后续进行心理康复治疗,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个同病相怜的年轻人自然而然聊在一起、走在一起。
君暮虽然是一个来自武陵山区农村的打工仔,但他高大帅气的外表、彬彬有礼的举止、不卑不亢的言行在她心里留下良好的印象。他对她因为家庭原因造成自杀的行为非常理解和同情,一周的时间,在康复疗养区、林荫小道上、三角梅花下都有他们聊天的欢笑声,那时候,他憨厚淳朴,她天真无邪,出院后就分别了,也没有想过这辈子还会相见,甚至没有留下相互的联系地址,再见了小青丝,祝福你来年考入理想中的大学。
回到工地上,父亲苦口婆心地劝说:君暮,你还年轻,回去复读一年吧,争取考上大学,跳出农门,当个吃皇粮的国家人,难道你真的愿意跟我一样在工地打一辈子的工,如果你一辈子留在工地打工,我的现在就是你的未来,望着灰头土脸的父亲,四十多岁,就变成一了个干瘪瘦小的老头,头发稀疏凌乱且胡子拉碴,吃的是清汤寡水的饭菜,穿的是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住的是冬冷夏热的工棚,年底经常讨要不到工钱而无钱回家过年,那一夜,他辗转反侧,失眠了。
第二天,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坐上了回家的长途班车,命运又要将他推向何方?他漫无目的地在小镇坑坑洼洼的街道上闲逛,“一人参军、全家光荣”,看到这样的横幅,又到了一年一度冬季征兵的季节了。母亲体弱多病,家里就靠父亲打工支撑,还有弟弟妹妹要上学,作为长子,有责任帮助父亲挑起一家生活的重担,何况复读一年就未必一定能够考上大学。报名、体检、政审,入伍来到新疆某部警卫连,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在茫茫的戈壁荒滩,养猪做饭、站岗放哨、抗洪抢险、抗冰救灾、实弹演习,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入党立功当班长,三年难忘的军旅生涯结束了,光荣退伍回到家乡,虽然是农村户籍入伍,但作为在边远艰苦地区服役的优秀士兵,根据政策他被安置在县直部门工作,为此父亲高兴得在村里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宴请弟兄叔侄。工作以后,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乡下人仰慕的铁饭碗端着,小县城漂亮的女孩子追着,父辈们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过着。三年后,他觉得这么年轻就过这样两点一线的生活,混吃等死,心中似乎觉得缺少点什么,总是牵挂着那么一个人,当他毅然辞职下海来到深圳,出现在工地上打工的父亲面前,父亲当场老梗送医院,半身不遂躺在病床。
现在的君暮已经不是六年前的君暮了,他在工地上干了三个月的老本行塔吊工以后,凭着在部队练就的吃苦耐劳精神及丰富的组织管理经验,加上县直部门三年的文字工作磨练,他已经成长为站起来能说、坐下来会写、端起杯敢喝的复合型人才,被提升为项目经理,负责公司的安全生产工作。
秋日下午,一位女子没有戴安全帽进入工地,被保安拦住,两人随之发生争吵,保安说没有戴安全帽不能进入施工重地,女子说我是集团经理部的,要戴什么帽子,作为项目经理,他过去看看发生什么情况,一位风姿卓越美艳绝伦的女子,带着一副时尚的太阳镜,瀑布般的秀发乌黑发亮,窄巴的月白短袖衬衣,绷紧的胸脯上隐伏着两个乳房的轮廊,衬衣下摆扎入藏青色的裤子,Caleche皮带头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脚上穿着一双黑亮的高跟皮鞋,一米七多的苗条身材成了这套服装的衣架子,他心里顿时悸动一下喉结随之滑动了,望着似曾相识的面孔,看到她丰满的胸前挂了集团经理部的工作牌,他对保安说让她进去,叫她下次注意戴好安全帽,这是规定,好的,头,保安答道,由于他戴了安全帽,而且帽檐把眼睛遮挡住了,她也没有认出他,就在他转身离去那一刹那,她从他的脸颊处似乎认出了他。
黄昏时分,门卫室电话响起,你好,门卫室,保安接着电话,你们项目经理在吗?请他接个电话,一个嗲声奶气的声音在问,经----理,电----话,保安学着女人的声音招魂似的叫喊,他接过电话,顺势在保安屁股上踹了一脚,嘴上说毛病,话筒传出谁有毛病,对不起,不是说你,我知道你不是说我,可以到围墙边三角梅树下来一下吗?电话挂了,难道真的是她?怀着即忐忑又期盼的心情,一路小跑来到三角梅树下,真的是你吗?青丝,是我,这些年你还好吗?君暮哥,还好。见面没有想象中的相拥而吻、泪水婆娑,甚至连手都没有握一下,站立的距离都保持在两米左右。
我去年前从美国USF大学毕业后就进入父亲的集团公司工作,父亲的生意这几年突飞猛进,已经开始向国外拓展业务,缺人手。今年,通过父亲的朋友介绍,我嫁给了一位政府的领导。恭喜你,此刻,君暮不知道第二句话该说什么,世界上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我历尽千辛站在你面前,而你已经成为别人的新娘,这些年,你一直在我的航线上,我却不在你的坐标里,当年分别以后,由于没有通讯地址,茫茫人海彼此失联,感谢上苍垂怜眷顾,今又有了相见的缘分。
一晃三年过去了,她从办事员干到总经理助理,他也从项目经理干到部门经理,她女儿已经上了幼儿园,他还没有谈对象一个人耍单,她说:你快30岁了,该成家了,他说部门工作太忙,没有时间考虑个人问题,等等再说吧,她说我知道你在等什么,要不我离婚嫁给你,你可拉倒吧,你想多了,他说。夜间带队巡逻查岗,从她别墅前面经过,有时灯火通明、有时灯光如星、有时黑灯瞎火,此刻她或在沉思、或在嘿咻、或在梦乡,他知道自己就是一个过客,因此从不作任何停留,甚至每次经过此处都是跑步通过,久而久之,每次巡逻到了这里,随行保安都主动开始跑步,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问为什么,有时想停留一下都不行。
部门经理又干了三年,他提升任区域经理,她说都当高管了,年薪百万,还等吗?他说等谁呀,春节回家过年后,他带着新媳妇来到公司,那是他的远房表妹,也是地地道道的深圳打工妹,跟她长得很像,每当三个人在一起玩耍的时候,他总是不经意的左右看看,她说我知道你在看什么,她说我不知道你在看什么,他说我什么也没有看。
又是一个三年过去了,他儿子上幼儿园了,她女儿上小学了。一个下雨天晚上,她爱人从广州开完会赶回深圳,由于雨天路滑,在广深高速发生交通事故,车毁人亡,因公殉职。她始终没有完全从事故阴影中走出来,放寒假了,女儿被爷爷奶奶接去过年了,她要把别墅里的一些物品清理掉,让他去帮忙,干了一下午,总算清理干净了,虽然是冬季,但深圳的天气还是很热,两人浑身是汗,她说我去冲个凉,然后出去吃饭。他坐着客厅沙发上,卫生间有了稀里哗啦的流水声,S型的身材在磨砂玻璃门里若隐若现,都是过来人,信号这么直接了,他似乎坐不住了,身体本能的有了反应,女人嘛,无论关系怎么亲密,都会保持一份矜持,即使夫妻之间,一般也是男人主动,况且----。卫生间的门是虚掩着的,明显没有锁死,子弹已经上膛了,擦枪走火就在一瞬间,此刻,他的内心是矛盾的,进入卫生间,以后和她怎么相处,不进入卫生间,她出来以后又怎么相处,进与不进,这么简单的问题变得非常复杂棘手,他反反复复摆弄手里的手机,多么希望领导这个时候来个电话有任务,又不希望有任何电话进来骚扰,他坐多久,里面就洗多久,卫生间里的水就一直这么哗哗哗的流着,突然,他站起来,向进户门走去,反手关上防盗门,到办公室加班去了。
第二天刚上班,他就把一份材料送到董事长办公室,董事长看了很满意,说昨天给你布置的任务,今天就交上来了,不用说昨晚又睡办公室了,他点点头,随即交上一份辞职报告,董事长说你这是干什么?能说说原因吗?一定要说原因的话,就是家庭困难,需要回家照顾年迈的父母,董事长语重心长地说:本来准备让你在区域经理位置上再历练历练,然后派你到国外去独当一面,看来是泡汤了,是不是找好了下家,如果是薪酬方面的原因,你可以尽管开口,我都能够答应你,董事长,你放心,我会离开这个行业,离开深圳,回武陵山区老家去,董事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通知财务总监给他的薪金按三倍结算。
他带着媳妇,牵着儿子,回到武陵山区小县城,作为村里的能人,他当选了村支部书记,不拿一分工资,还把这些年赚到的千万资金全部投入到村里的扶贫产业中去,带领全村父老乡亲一起勤劳致富,在武陵山区这片全国脱贫攻坚的主战场上践行入党时的誓言。一晃又是三年过去了,他与她一直没有联系过,当初是没有联系方式彼此失联,现在是手里握着她的电话号码而不知如何联系,在多少个秋雨绵绵的夜晚,他无数次的拨打她的号码又无数次的摁掉,无数次的摁掉又无数次的拨打,他从深圳带来的那一株三角梅,种在院子南面,朝向深圳,每天浇水施肥,今冬终于开花了,特别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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