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菜园

园子里的瓜瓜小菜

一看到母亲

不约而同

都伸了伸懒腰

并向母亲吐了吐舌头

然后  哄地一声

吐出一肚子绿色的秘密

那些瓜瓜小菜的小心思

都在母亲的眼里

发芽

我回去时

母亲在菜园里正揪着一些瓜瓜小菜的耳朵

在嘀咕

然后  菜园里的瓜开始疯长

有藤互相攀登  互相攀爬  互相卖萌

此时  母亲一脸阳光

我在蓠芭外  反而成了那些小菜的小菜

母亲的手

比父亲的手还粗糙

一辈子在地里创食

渐渐  她的手就长满了皱纹

象鸡爪

虽然  四季豆挂满她的困惑

但我们的碗里

瓜瓜小菜却在微笑  卖萌

一点盐

她就烹调出生活的原汁原味  香

一见到乡里乡亲

她就伸出得意的剪刀手

耶

茄子

她有点小心眼

总是把家罩在自己的胳肢窝下

然后  和大山玩鹰捉小鸡的游戏

最后  鹰都飞走了  天空也饿瘦了

我们却长得很结实

还长出了翅膀……

是的  她把太阳都煮成鸡蛋  给我们吃了

每晚

自己却熬一碗星星当药

星星不止疼

就用咳嗽声自己喂自己

母亲呀  我的母亲

她的手就是我们家的保护伞

她  一直撑着

补巴的日子

习惯难改了

一到夜晚  母亲就摁亮一盏灯

把自己剪成窗花

在灯下补衣

我们早就不穿补巴的衣服

她就只好补自己的衣裳

明明裤子没有破

她在膝盖处还是补上两块厚布

说  耐磨

我们笑她抠

她就急眼  嘀咕

不补巴  这日子怎么过

她穿的衣怎么看都象百纳衣

她把自己活成了黑夜里的补丁

今夜  她在喊我

原来  她把一颗星星和另一颗星星补在了一起

线头乱了

我劝她不要补了

她终于叹了一口气  把破衣扔给了黑夜

灯关后  她一夜在咳  没有停过

煤油灯

那时  一到天黑

一盏煤油灯就成了主角  

占据桌子的中央

我和哥哥姐姐都挤在桌子的四周

争分夺秒地做作业

因为  母亲会准时吹熄煤油灯

否则  供应的煤油就无法微笑

那时  一盏煤油灯照亮的是一家人

不是一个人

那时  我们常常在黑夜里摸爬滚打

我们常常在黑夜里解题

这么多年过去

我还是爱在黑夜里静坐  

思索一些在灯光下解不开的疙瘩

那盏煤油灯还在灵魂里摆摊

吆喝

那盏煤油灯还在陪我做作业

只是  母亲不再吹煤油灯了

在乡下，娘才是神

这么多年过去了  娘还被乡亲们供在口水里

还在念娘的好

娘的好我就不说了

由乡亲们说

但有一点不得不说  

娘的微笑至今还在喂食饥饿的村庄  

感娘的恩

我至今还是乡亲们的大侄子  

一回乡

所有的狗都亲热地扑上来  我也汪汪大叫……

低头

如犯浑的傻小子

在母亲面前

认错

那错却开成一朵花

在不停地撒娇

再美丽的错误也是毒瘤

母亲以微笑当手术刀

在为低头的儿子剔骨疗伤

最后  悄悄上药的

是母亲眼中突然出现的慈悲

洗衣

那时  母亲都是在河里洗衣

流水把脏水都冲走了

然后

她把洗过的衣服都要在风中抖几下

只有那块洗衣石

不动

远处  青山也不动

有鸟的鸣叫声

从母亲的头上一掠而过

那时  安静极了

洗完衣服的母亲  留下了那条河

如今

那条河已在记忆中干涸

李子

十二棵李子树

是娘的陪嫁

所以  那十二棵李子树就成了娘的树宠

有事无事  就围着娘撒娇

娘每天都要陪李子树唠叨几句

李子熟时

娘就成了村庄仁慈的菩萨

东家西家都来串门

娘总是以微笑待客

当然  李子是少不了的

那时  村庄是最和谐的村庄

笑声总是哄的一声炸响

娘老了

李子树也老了  不再结果

为此  娘哭了三天三夜  一下子瘦了

娘病重时

我问娘想吃什么水果

娘还不好意思  说  想吃李子

那是冬天

村庄只窖藏红薯  不窖藏李子

所以说

娘走时是有遗憾的

娘一辈子最喜欢吃的就是李子

李子也是娘唯一吃过的水果

至今  村庄里的老人还在伸大姆指

说

你娘是村庄里的好人

是最甜的李子

【编辑：晓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