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乱哄哄的烟火红尘香让我也没什么心情去琢磨那些儿女情长,除了走亲访友以外干的最多的就是扩大市场宣传花店,外加上在抖音上发视频积攒人气。我和秦安一起制作了一期名为《舌尖上的厂区》的直播,带我那些饿老鬼投胎般的粉丝们一起穿越回九十年代品尝那些无食品安全问题的“童年的味道”。
“嗨,老铁们,好久没见面了!别担心,阿宝姐姐没穿越,这里是阿宝姐姐的老家:M市阳明车辆厂厂区,现在是M市阳明旅游风景区了。阿宝姐姐生于斯长于斯,回来旅游还一分钱门票都不掏,是不是超级划算呢。今天带大家一起品尝我们厂区有哪些不可不尝的美食哦,let’s go!
这家老街坊早餐店的蜂蜜大麻花而油炸糕是阿宝姐姐从小吃到大的。蜂蜜大麻花,顾名思义,不加水,只加蜂蜜和鸡蛋,还有少量冰糖,咬一口完全是炼乳奶油味儿。做麻花的是我赵爷爷,他老人家可是我们厂区当年的白案大厨,连我爸爸妈妈结婚的红枣大发糕也是他亲手做的。赵爷爷,跟我老铁们打声招呼啊!”
“打什么打啊!没看我忙着吗?你个丫头片子别捣乱!来来来,刚出锅的跟你拿回去两斤,跟你的小对象儿一起吃。别给你爸吃,那小子下象棋竟藏我子儿了!”
我不好意思地看了秦安一眼,吐了吐舌头,递给他一根,“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香而不甜腻。”
“嗯,如果和面用桂花蜜就更好了。正好,今天我带了一瓶静好时光自制的桂花蜜。赵爷爷,我给你拿了一瓶放这儿了,下回我爸再藏子儿您就别计较了啊!”
“老铁们,我现在来的地方是阳明人民友谊商店,看这栋二层小楼,足足有六十年历史了。让我们去看看里面还能淘到那些好货。哇!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青红玫瑰丝月饼啊!用的还是嫦娥奔月的老纸皮包装。大头娃娃的麦乳精,钙奶饼干,鱼皮豆,无花果,小酸酸,达利雪梅……天哪!奶油杏肉还有呢!老铁们这个可是晕车族必备的,嘴里含一块,就算做《囧妈》里那趟七天七夜的车都不会晕。哇哦!居然还能买到这种锡纸包的羊肝羹。我小时候吃完羊羹可是要把锡纸上的糖霜一起嗦嘞。”
我买了一块原味羊肝羹,咬了一口幸福地嚼着,把剩下的举到秦安嘴边,他毫不嫌弃地一口吞掉了。
直播间里立刻炸锅了,“阿宝姐姐这小鲜肉是谁啊……是阿宝姐夫吧……恭喜阿宝姐喜得小奶狗一枚,鉴定完毕……阿宝姐这嫩草香吗?你这老牙口还咬得动吗……”直到一枚直升机的到来让我有些吃惊到泪目:“我原来以为自己夺去了好朋友的幸福,看来,这才是属于你的真正的幸福。阿宝,我永远陪你。”
“阿宝,生病了要去看医生,我陪你……”
“阿宝,谁说大一考不过四级,去试试吧,我陪你……”
“阿宝,这个暑假我们一起过计算机国三,我陪你……”
“阿宝你个死丫头片子,万圣节晚上还敢一个人跑出去疯,我陪你……”
雪儿,你要是真想陪我,就把自己加回到我们阳春四美的群里,就像往常一样到我的店里来喝茶聊天跟我一起插花,你为什么不来,不面对我?你个死丫头片子,我也想陪你,陪你试婚纱,陪你挑戒指,陪你化新娘妆,陪你去卤菜馆子里指手画脚检查卫生,陪你去孕检,陪你进厂房,陪你当妈妈,迎接你的第一个孩子,第二个孩子……
我匆匆关闭了直播,在秦安的陪伴下走过了热闹喧阗的老职工礼堂,走过了来苏水味儿至今还让我屁股条件反射疼的老医院,走过了散发着蜜三刀和酥油饼香味儿的老糕饼厂,走过了至今还保留着美人鱼塑像的沁凉甜蜜的冰棍儿厂……我知道秦安就在我身后,在我的影子里,更在我心里。他不用说一句话,就可以无比熨帖地陪伴我。而我,也想一生就这样让他陪。
我想起了初中时天天和文文谈恋爱的事。小时候戴着牙套的天天有个外号叫“铁嘴钢牙”,不光因为外形欠佳的原因,还因为他超级有表演天赋。别看学习不好,编个相声演个小品张嘴就来,一个人能表演完整节文活课。他们两个小时候当同桌时文文是无比嫌弃天天,连橡皮都不肯借给他,还天天吐槽他身上有味儿。可谁知道一上初中天天把牙套一除身材竟也抽条似的往上窜,刚上初二就过了一米七五,脸也白净了,小头发梳得像牛犊子舔的,小白衬衫立领雪白,小黑皮鞋擦得油光锃亮,看起来还有几分姿色了。两个人从开始的互相写纸条到微信里叫老公老婆,从上下学还跟我们大帮哄一起到躲躲闪闪地挖空心思找地方约会,从一开始周六周日的集体爬山吃冰点到两个人单独行动……他们的爱情遭到了老师、家长和同学的多方面打击。老师整天班会课上指桑骂槐,家长像看贼似的上学接放学堵,同学们也阴阳怪气地疏远他们……本来谈个恋爱没影响到学习,但这么巨大的压力让文文整天睡不着觉,大把大把地脱发不说,还患上了偏头痛。终于有一天文文对我说:“阿宝,我昨晚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我妈拿高压锅把我煮熟了,还吃了……阿宝,我不想再吃那些谷维素了……阿宝,他们都说我恶心,臭婊子,不要脸,这个班除了你和丁丁,没有人跟我说话,可我不想连累你们了……阿宝,我想出家,出家前肯定去请你吃你最爱吃的冰花露,然后我就出家,谁都找不到我……”
后来,十五岁的天天一个人跑到了天津报考曲艺团,成功拜了相声名家为师,还成为了赐字摆枝的入门弟子。他走了,文文的噩梦也就结束了。她又成了那个漂亮可爱聪慧讨喜的女孩,经常和我手牵着手喝着奶茶对着漂亮衣服和名牌首饰望洋兴叹,“以后有钱了,一定买一只雕着牡丹花的大金戒指戴,还要买一对儿龙凤镯,韭菜叶那么粗的……”现在的她做了M市最大的老凤祥金店的店长,对这些黄白阿堵物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不知,还有没有人愿意陪她一起躲在厂幼儿园后面的小花园里,说上一上午的悄悄话。
“阿宝,我和天天是那次一起躲到丁丁家楼下的小偏厦子里被发现的,丁丁家的邻居就告诉老师了,老师把我们骂了以后,又找了家长。我和他的那段感情,是不被家长祝福的,是见不得光的。那时我们还小,没有离开的能力。可即使到了今天,有几个人有离经叛道的勇气呢?曾经的我想起那些往事,总觉得衰败、残破、恶心,可今天想来,也有几分少年青涩的甜蜜吧。”
不被父母和社会的感情,最后只有走到四面楚歌乌江自刎的地步。我能许给秦安一个未来吗?我能承担得起他的未来吗?我连带他去亲戚朋友家拜年都不敢。那方小小的静好时光,能容得下我们两个人的一生吗?
大年初一早上七点钟,我就被母上大人扳着脖子弄醒——今天要去大伯父家拜年,要早早洗漱打扮好,准备好礼物,还要嘱咐我一大堆注意事项,不可失了礼数。
哎呀烦死了烦死了!自从爷爷奶奶去世后,大伯父就是我们家的最高领袖,是众人敬畏的中心,不可疏忽怠慢谁不知道啊,用得着从头到尾一一审查过关才允我出门吗?一路上母上大人罗里吧嗦地让我怎么觉得事情不对劲呢:“我知道你昨晚睡得太晚,今天记得,打哈欠时要捂着点嘴……吃东西要小口慢嚼,喝水别咕嘟咕嘟的……你刚才带化妆包没有?口红带没带?吃饭前一定要记得擦掉,吃晚饭后再补补妆……哎呀,你的口红是不是会脱色的,要不等会儿路过化妆品店再买一只小金甁唇釉……”
不对,今天别是大伯父家有什么重要大人物吧,我可事先没练笑露八颗牙,不会在外宾面前丢咱中国新时代女青年的脸吧!
我一路忐忑不安地猜测今天该是怎么样的鸿门盛宴时,就已经叩开了大伯父家的门,也终于见到了那个大人物的庐山真面目——天天!
大伯父那平时威风凛凛的关公脸难得露出了亲切慈祥的笑容,“阿宝,大爷给你介绍一下,你大娘他们艺术团新调过来的同事:小潘,潘翼天。别看小潘年纪轻,人家可是天津相声名家的嫡传弟子,在天津曲艺团待了好几年,今年刚评上了国家二级演员,空降到咱们小地方艺术团,一来就是正科级领导干部了,真是年轻有为啊!”
“你好,潘老师。”我似笑非笑地伸出一只手想和他握手,却被他轻轻拍了回去,“等会儿,我先洗干净,免得又被你记名字交给老师挨骂。”
我再也绷不住了,捂着嘴笑了起来,天天却扑上来跟我象征性地拥抱了一下,“给我带杭白菊了没有?没带我可去你店里抢?”
“少来,前几天文文组的饭局你都没来,不是说你今年参加央视春晚吗?怎么有时间回来了?”
“别听他们胡说!不过是一个小地方台的春晚,提前录完了节目,就赶着回来过年。赵阿姨说有个世界上最漂亮可爱的女孩子想认识我一下,我还在想世界上还有比我童年女神阿宝还漂亮可爱的女孩?那我倒要见识一下了,没想到真的是你啊!”
母上大人也懵了,“你们……认识……”
“老妈,是我小学同学天天,满嘴跑宇宙飞船那个。你忘了,小时候天天早上七点多一点儿就到咱家喊我上学,还动不动管我借作业抄那个?”
“哦,那个小子……”母上大人盯着印象中那个拖着鼻涕脏得跟泥猴差不多的小男孩,怎么也不能把他和眼前这个剑眉星目衣履光鲜的精英范儿型男划等号。说真的,小时候那标志性的铁嘴钢牙怎么变成了朱唇皓齿?这金丝钛框宽边眼镜一戴,妥妥的斯文败类范儿。他这颜值说相声也是可惜了,要是演偶像剧说不定也是个走到哪里都星光绿海的流量小生啊。
“阿姨好,”天天倒是斯文有礼地鞠了一躬,“您忘了小时候我倒您家管阿宝借作业,还吃了您家两盘子盐水毛豆呢。真对不起,不知道您今天来,没给您准备礼物,改天一定登门补上。您煮的盐水毛豆真好吃,这么多年我还一直想这口呢。”
“好好好……”母上大人乐得嘴都快咧到耳后去了,看天天的眼神温柔地都快能拧出水来,“那个阿宝……既然你们老同学见面了,要不,你俩出去逛逛,我们大人在家里做饭,饭做好了给你们打电话回来吃,怎么样?”
“行啊……”我俩巴不得一声,手拉着手溜之大吉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天天跟我一样,每逢佳节必催婚,老友重逢的我俩有了彼此这个挡箭牌,终于可以过上一个不用赶场出台般的消停年了。我俩像当年那样,拿着羽毛球和鸡毛毽拍去江边玩个不亦乐乎,撸着肉串和糖葫芦互爆当年的糗事:“瞧你当年那倒霉模样,被个胡大志追得没处躲没处藏的……管你叫嫂子可是他逼我们的,我们不叫的话他揍我们,他当年跟胖虎似的,谁不怕他呀!”
“我怎么听说他是用一套《七龙珠》就把你们拿下了?”
“……嗯……其实我跟他们不一样,不过是看在他实在太喜欢你了可怜他而已。我懒得跟他打架,凭我铁嘴钢牙,光骂就能骂死他。你不记得我当年还有个外号吗?叫骂街的祖宗。我骂都能把他那颗大痣给骂化……”
“呦,这么本事,当年的作文怎么还都照我的抄呢!害得我每次写作文都得写两篇?”
“……嗯……我当年就发现了你的原创能力时真强,妥妥的段子手啊。阿宝,要不这样,你来我们艺术团当编剧吧。真的,我没跟你开玩笑。你是双学位,来我们艺术团工作不累,国家编制,旱涝保收,比自己开店还得承担风险安逸多了。女孩子,真的不需要这么辛苦。”
天天的手不知不觉间就握住了我的手,手心宽厚而温热,比起秦安那冰冷纤长的手多了一份烟火红尘的温暖和富足。天天从小就是这样一个人,憨憨的,总是能逗我笑,又让我笑得踏实。可是我却像中了毒一般,迷恋上了一种痛,那种望一眼就惊心动魄的痛,时时牵挂于心的痛,魂牵梦萦的痛。
我和天天在大伯父在吃完午饭,又一起去逛了步行街,吃到了小时候最喜欢的棒骨汤酸辣粉和炼乳热可可冰淇淋,又去了电子游艺城买了一百块钱的币玩了个痛快。记得以前他总吹自己能一个人同时玩两台跳舞机,我从不相信,不过今天见识到了什么叫旋风腿,跳起舞来花非花雾非雾,只见虚影不见实体,如朝云春梦一般,引得满场掌声欢呼声雷动,吓得我赶紧把他拉走了,“小心待会儿这里开粉丝见面会了。”
大年初二那天下了一场薄薄的雪子,星星点点精光闪烁,落在地上就消融不见,只留下幽微不可闻的朱砂梅的清香。我和安安坐在必胜客餐厅里吃着提拉米苏和抹茶蛋糕,聊起了小时候的理想:
“胡大志那个时候跟我说,他知道自己学习不好,打算初中毕业就不念了,开个煎饼果子摊,卖卖菜,卖卖水果,等攒了一些钱开个有机蔬菜水果店,里面再卖点儿零食糕点什么的。现在他也算实现梦想了,那天我去了他开的店,说真的,黄瓜都比菜市场卖的更甜。”
“那你呢?你有没有想过长大后当演员?”
“嘿嘿,我啊,我想当小学老师,我也想试试推着脑袋训人的感觉。”天天自嘲地一笑,“不过后来听说,男生当小学老师不好找对象,就改了主意。”
“凭你现在的情况,粉丝那么多,对象还能不好找?”
“粉丝那都是虚的,所谓偶像,不过是供她们YY的对象而已。我啊,现在有些爱无能。人家给我介绍的女人有医生,有护士,有教师,有律师,有漂亮的,有工作体面的,我对她们呢?就是你别离我太近,也不用太远。你想约我,我也可以跟你见见面。你不约我,也就这样,过几天,我就不记得世界上有这个人了。不瞒你说,喜欢人的感觉,我已经多年没有体会到,早就忘干净了。”
天天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悠远而神往,我在他深沉如古井般的瞳仁里又看到了那个骑着单车的穿着旧校服的少年,每日背着书包穿行在走过了千万遍的街道上,独自一人,心怀梦想和憧憬,可身影却是那么的孤单。我见到过他在走进了一个小卖店门口,买了一包蜜酥花生,丢了一两颗到嘴里,满足地笑着,咽下去后继续一个人的骑行。他满足了,我却莫名地有种流泪的冲动。
有人内心空虚而寂寞,有人内心丰富而寂寞。十四岁的天天,寒假里一个人骑着单车在路上穿行,碰到了我匆匆打了个招呼,不敢做太久的停留,怕被老师和家长知道又是一番口舌。他说自己做完了作业看了几集电视剧,里面的故事很精彩,但播完了,又有些莫名的惆怅。他不知道惆怅缘何而起,想在街上寻找答案。十五岁的天天,和文文两个人在街上,一人手里拎着一包文具,见到我忙分出了距离,匆匆打了个招呼就红着脸离去。但是我分明地见到,至今也清清楚楚地记得,天天的那份惆怅消失了,他惶恐,却又幸福。
青春很短暂,度过青春却又很漫长。那日复一日地如风如雨的心绪,有谁能一同分享?吃完了蛋糕后,我倍加思念那被整整搁置了两天无暇理会的秦安。不知他现在做什么呢?可曾想我?可曾忧伤?
天天只有两三天假期,就要赶去下一个城市商演了。临走时他带我去了一家文化街的绘画店里,请老板制作了两幅一模一样的木质烫画,画的是我和他并肩走在长街上的情景,两双眼睛纯真无比地相视一笑,只有少年时的蓝天白云鲜花小鸟般的友情。似乎我们的一生永远都被定格在那一刹那:“老师,潘翼天又把鼻涕抹在袖子上了,真脏……”
天天不知道,送他上了高铁以后,我又去了趟那家绘画店,烫了另外一幅画,画上的是个站在雨雾中不曾打伞的少年,周身如浸润梨蕊琼花之中,意态高华,浩气菁英。
我拿着两幅画来到秦安的家中,心急,脚切,恨不得肋下生双翼飞到他身边,以至于竟然拿错了礼物,递给他的是我和天天那幅烫画。
“安安,我……我拿错了……”我慌忙想撤回,没想到他已经捧在手里了。“姐姐,这就是你要送给我的礼物吗?”他静静地端详着,静静地微笑着,静静地评价着,“真的是栩栩如生,这位先生,看起来比魏老板还成功,对吗?”
“他是我小学同学……”我想抢回去,安安躲开了,眼睛依旧紧紧盯着那幅画,他没有看我,可我明显看到他眼底逐渐蓄起的波澜,“我知道,你这几天一直跟他在一起,叔叔阿姨……也希望你们在一起……”他的声音开始哽咽,却极力在压制着,“姐姐,叔叔阿姨看好的人,一定是很好的,很……很配你的……”
“安安,你在说什么呢?你……你不是……”
“我……”秦安紧紧抿了一下嘴唇,皱起眉头捂着心口坐下,我刚想去扶他,又被他轻轻推开。我屏住呼吸紧张地审视着他,看他眼底的哀伤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豁然的荒凉,无尽的荒凉。“我知道的,这位潘先生是很出色的艺术家,我……我只是个一文不名的学生,是个一无所有的孤儿,是个一事无成只有一段不堪回首记忆的失败者……”他低声地诉说着,几次把汹涌上来的泪意打退,又几次呜咽地几乎说不下去,“姐姐,我看到了你们一起玩,一起聊天,一起吃东西……你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幸福……你那么好,是我要不起的……姐姐,我投降了,我失败了……我只会给你带来麻烦,我自己已经在泥潭里了,不能把你也卷进来……你该有快乐的生活,我不配,你也没有义务救赎我……”他突然站了起来,朝我深深地鞠了一躬,“姐姐,感谢你照顾了我半年……开学后,我会搬回宿舍去住……我这么大的人,住在你那里也不方便,潘先生……也会误会,于你也不好……以后有什么粗重的活要我做,我会回去。没什么事,我也不会去打扰你,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安安,你……你……”现在换我吃惊得眼泪落了满脸,“你不要我了……”
“我要不起你,我只能把你当邻家姐姐。你有了那么优秀的潘先生,我有什么资格再去爱你?”
“我跟他,只是同学……发小……”我狠狠擦了一把眼泪,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这件事怎么这么可笑……哈哈哈……”我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霹雳吧啦地如雨后风吹过的树梢般纷乱而落,“当我决定抛开一切地去爱你,你又不要我了……我费尽心思用天天当挡箭牌,以为跟他在一起混几天能模糊老爸老妈的视线,坐实我俩谈恋爱的假象,好暗度陈仓地跟你在一起,你又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你……你……”我抄起那块要送给他的烫画想对他的头狠狠砸下去,想想却又舍不得他受伤,只能丢进他怀里,然后转身走开。
“姐姐,姐姐……”他扑过来把我抱在怀里,胳膊如绳索般紧紧勒住了我的腰,勒得我痛得差点叫出来,“你……你说真的……你真的决定要爱我……”他扳过我的身子,吻上了我的唇,霸道而激烈,让我的心慌得差点飞到九霄云外,榨干了我所有的体力,抽光我的所有的思想,耗尽了我所有的抵抗,就这样被他抱到沙发上去,绵软地如一滩等待被生吞活剥的白肉。
“姐姐……”秦安停止了下一步动作,喘着粗气拥我在怀,不住地亲吻着我的额头,“姐姐,谢谢你肯爱我……但是我……我不能这样委屈你……我……直到我有足够能力的那天……我才会……我想让你知道,你托付给了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编辑:郑雪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