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时节的瘦西湖畔，垂柳尚未抽芽。清晨六点的街道空无一人，车灯在浓雾中划出两道微弱的光柱。行至槐泗镇疫情防控检查站，远远望见一群蓝白防护服正在搬运路障。车窗摇下，一张布满霜花的护目镜后传来沙哑的嗓音：“请出示通行证！”。这声音让我想起《诗经》里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只是此刻我们披挂的不再是战甲，而是薄薄的无纺布。

镇政府会议室里，消毒水气味刺鼻，镇长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在座二十余位部门负责人：“每个数字背后都是人命关天。”他身后电子屏上的企业名单如星河铺展，我忽然想起幼时在乡下看到的萤火虫，万千微光终将汇成照亮黑夜的银河。

那个由346颗星子组成的微信群，昼夜闪烁着此起彼伏的对话框。某日凌晨，机械厂老板发来最治愈的语音，背景是机床轰鸣：“退税到账了！明天就能给工人发隔离补贴。”他的哽咽让我想起《新华日报》记者采访时，车间墙面上“党员先锋岗”的红色标牌在焊花中明明灭灭。

在林桥村周国贵老村长家的堂屋，“疫情防控行动党支部”的牌匾下，矿泉水瓶在八仙桌上摆成同心圆。老村长颤巍巍捧出裹着红布的3000元特殊党费亲手塞进红色捐款箱：“当年修水渠，全村党员在暴雨里扛沙袋；如今抗疫情，咱们在党旗下守家门。”团结村老党员杜盈荣向村党总支缴纳“特殊党费”1000元，他说：“作为一名老党员，年龄大了，不能亲上防疫一线，我就交点特殊党费贡献我的一份力吧！”

最难忘那个寒雨潇潇的午后。瘦西湖高速卡口的警戒线在风中飘摇如琴弦，年轻民警突然冲进岗亭，手里攥着个褪色的帆布包。里面皱巴巴的纸币还带着体温，两元、五元、十元、二十元，最大面额是张卷边的百元钞，数一数427元。包里有张沾着油渍的纸条上写着：“我不是一个富裕的家庭，但我知道你们太辛苦了。扬州加油！武汉加油！全国人民加油！”调监控才发现，是一辆苏K牌照的小货车特意绕回，将布包精准抛进于执勤伞下。

在陪同镇党政领导走访企业的过程中，潘副镇长跟我讲，自正月初二镇党委统一部署疫情防控工作以来，一个多月了，没有休息过一天。我问他，“节假日领导不能轮休啊？”他讲，“不光是我，所有党政领导都没有节假日，这是我们的职责，我不能缺位啊！”。是的，“战疫”前沿，总离不开红旗的飘扬与党政领导的身影。

春分那天，我与同事走访复工企业。路过龙尾河时，蓦然发现，垂柳新绿如烟处，去年荒废的厂房重又升起袅袅白烟。对岸走来群戴着安全帽的工人，胸前党徽在阳光下跳动着细碎金光。

暮色四合时，我又经过那个值守了五十四天的检查站。撤除路障的工人正在收拾帐篷，晚霞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有片褪色的党旗在晚风里轻轻摇晃，旗角拂过的地方，野蔷薇已悄悄爬上防护网。

曾经读过金一南将军的《苦难辉煌》一书，书中金一南将军有一句名言：“物质不灭、宇宙不灭。唯一能与苍穹比阔的是精神。”此时，我突然明白金一南将军所言的精神，原是深夜里测温枪闪烁的绿光，是防护服后背手写的“扬州加油”，是老党员颤抖着缴纳的特殊党费，是十四亿人用血肉之躯筑起的长城。这样的精神，确比苍穹更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