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想起,电话那头想起老同学志永的声音,“息两天公休假,皖南小川藏线走一遭啊?”
说走就走的旅行。次日早上,8:30点出发,车驰不过两小时,我们便把城市天际线抛在沪渝高速的倒车镜里,宣城地界的山影裹着云雾漫上了挡风玻璃。十一点半,我们站在宁国“储家滩自驾民宿”院里,和提前抵达的志永连襟张军夫妇碰了头。
山里的午饭带着柴火香,笋干烧肉的味道让人回味绵长。午饭后启程,张军驾车前面开道,志永带我们紧随其后。我们小心翼翼循着山路去会传说中的六道湾。当导航提示“六道湾盘山道”时,志永,这个曾经的山地汽车兵,握着方向盘的手也不免沁出薄汗——那些贴着悬崖划出的弧线,让后视镜里的万丈深渊忽远忽近。待到翻过最后一道山梁,慕然见,满眼成片的赭红色树冠铺满山谷。哦,美丽的红杉林!停车稍息,打卡留影,我们带着满襟秋色继续西行。水墨汀溪的山水画卷,我们在日影西斜时抵达。景区门外的游览图显示,最近的路线也要四五个小时。站在景区门前,望着影影绰绰的山影,我们无奈的隔着山风想象着深谷里的飞瀑,听风捎来深谷里若有若无的水音。
返程途经听泉站,“318此生必驾”的铭牌前,扬州烈士吕辉的青铜塑像兀立道中——这位长眠异乡的游击队长,眉宇间仍紧锁着1948年的硝烟。烈士脚下石碑上“江苏扬州人,少年时在省立扬州第八中学读书” 的字样,令一行扬州人对着皖南群山发了好一阵轻叹。
暮色漫过储家滩时,志永的战友明华夫妇也到了。腊肉炒蕨菜、小河鱼炖豆腐,满桌山货就着烈酒,竹筷碰着粗瓷碗叮当作响。
第二天张军夫妇先行返程。青龙湾的竹筏载着我们破开晨雾,筏工的长篙一点,碧玉般的水面漾开涟漪。水杉的倒影在波纹里晃碎了又聚拢,木栈道弯弯曲曲探进林子深处。当过装备部长的明华腰杆笔挺,和妻子并肩走在栈道上,倒像对刚牵手的小年轻。午后寻访桃花潭的山路渐渐开阔,途径八一大峡谷,见断崖如斧劈刀削,可惜枯水期让溪涧瘦成一线,空留嶙峋怪石守着空空的栈道。
黄昏浸透桃花潭时,青弋江东岸的民宿成了我们的良选。出民宿左拐,沿着青石板踱进老街小巷。“小时候”杂货铺的搪瓷缸还盛着七、八十年代的光阴,“桃花潭酿酒坊”弥漫着五谷的芳香,江东岸的青铜雕像定格着诗仙举杯的瞬间,耳中恍惚还听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的轻声吟哦。
翌日破晓,浓雾锁江,对岸隐约露出黛色村居。静待浓雾渐散,渡船在烟水里穿行,三、五分钟即达青弋江西岸。登青莲祠、游桃花潭村,置身其中,万家酒店遗址竟真让人嗅到千年前的酒香。
转向太平湖的途中,山势渐柔,烟水楼民宿的露台悬在湖光之上。船行湖上,凉意扑面。“天下太平”大桥如长虹饮涧,倒影落在湖心,整片水域泛着青玉的光。船行桥下,湖面波光粼粼,恍若仙境。游船渐次停靠三岛:窑厂旧址岛的碎瓷片还沾着明清窑火,猴岛猴群争食的喧闹撕破林间寂静,古城遗址岛的石阶蜿蜒至云端,三皇三圣的传说在湖光山色里愈发飘渺。
归程绕不过敬亭山。第三天上午,我们继续追寻诗仙的脚印。山上,林间石径蜿蜒成诗行,松涛应和着“相看两不厌”的旧句,不知是诗人看山,还是山在听诗。正午时分下山,满山的秋叶沙沙作响,不知是送客还是留人。
打开返程的导航,后视镜中的层峦渐次隐入苍茫。皖南三日,行色匆匆却满目琳琅。红杉林的火红叠着太平湖的碧青,烈士碑前的叹息混着桃花潭边的酒香。灯火渐密时,山色在记忆里渐渐发酵成陈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