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若情动于记忆,必心痛于过往。愚者伤之更甚,知者伤而弥坚。”每一个人的人生中都难免有些刻骨铭心的痛,甚而终身难以愈合,就算用磨刀石都难以磨平。
十年前,当时乡村届满,正常换届,所在乡因种种原因,关键人物落选关键之位,致使一场排山倒海的选举顿时化为乌有,且草草收场。为此,上级高度重视,认为既然出了事,是是非非,暂且不论,单以大局为重,及时整饬残局,稳住人心是关键,于是就拿长官垫背,降级使用,且调往异地。两个月后,特作重点考虑,空降一位“神兵”来,以扭转乾坤,速而归统。
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把烧起城里人与乡下人的区别;二把烧起脱离食堂,解决所谓城里人的生活问题;三把烧起以权为重,以赌为快,享受所谓的高雅娱乐。城乡有别,无可否认,但也不是大不了的事儿,是城是乡,都来自五湖四海,皆兄弟姐妹,况相遇是缘分,同行是福气,怎么又分出“城”和“乡”来?尤其是“空降兵”,认为乡下非天地,终日抱怨,无思所为。
细说“空降兵”,白面书生,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偏头小额,猫鼻狗眼,油嘴滑舌,行路丁碎步,说话多潇洒,自认为才高八斗。从外观看,略有不失清雅之气,加上雪白的衬衣,再配米黄色的裤子,搭上白色皮鞋,真是油光水滑,蚊子都巴不上,一副“公子”模样,与乡下人是略有些区别。
起初,“空降兵”下来不久,就开始明察暗访,哪些人是本科毕业、哪些人是专科毕业、哪些人是中专毕业、哪些人是师范毕业,哪些人是改行的、哪些人是专业岗位,哪些人是城里人、哪些人是乡下人,哪些人是半边户、哪些人是关系户等搞得一清二楚。言下之意很简单,就是分出高低贵贱来,就像收购烤烟一样,不妨高烟高看,低烟低看,其余就不当烟来看。
天降雪花,纷纷扬扬,一部分人靠城,一部分人站乡,还有部分人看风向,最后都大势所趋,倒向一边。诸如,那些所谓城里的高贵,也跟着有意嫌弃,说:“食堂生活不好,没有什么油水,而且卫生条件差,看起都没有食欲。”于是,也不在食堂吃饭,随同混入“城市”队伍,开小灶,进馆子,东家到西家,上街到下街,乡村到城里,腻了“猪家”去“羊家”,肉来肉去,胃烦换味,酒醒酒醉。
有的人吃饱喝足,自感无聊,不是玩牌就是睡,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朝日东家,晚来西家,关门闭户,日不见天,赢了是运气,输了入财务,那管财经制度。有的人风卷残云,心肠不死,再赴“伤场”,也然豪气,明日复明日,明日又来到。有的人输了不服气,右手一挥,冷眼斜视,慨然道:“对弈沙场,刀光剑影,输的是铜臭,赢的是人格,那几个铜板就如秋后的落叶!”
单说己卯年,生活开支去大半,仓库收入当没干,工资按百分之三十算。记得九月份,有人只领到三十块钱,不说入不敷出,连基本生活费就不够。可想而知,支付车子油费与日常费用,包括确保所谓的正常运转在内,那是家常便饭的事儿。
俗话说:“老望端午小望年,过了端午大半年,年年过年年年望,年关到来又惆怅。”那银兔年关,不但没有补发之前所扣工资,而且三冬更寒微,加上本人当年改行,工资变更延期三个月,扣除月差额后还赤字三十六元,就只领到一百五十八元。再说,当年成家立业,向同事借了钱,答应年底归还人家,于是特向“零户统管”求情,要求延缓差额扣除期限,待过年后再补,可是那“敖国公”不答应。
拿着钱,一脸愁苦穿过冰寒小院,仿佛心灵的天空下着雪,甚感人生过往,到此一来,第一次被霸道扫地,且逼得有些令人窒息。略微概算,还起同事周借之后,仅剩十几块钱,不谈过年之事,连回家的路费都不够。
回家那天,是腊月二十八日,父亲到场上来接我们,路过百米街头,我走得特别快,仿佛穿越一条可怕的暗道。心想,要是场上没有行人与年货的摆设就好,特别是熟人相见,难免迎着内心的热情,叫买点东西回去过闹热年。再说,同行回家的路上,起码也得递给朋友或弟兄叔侄一支烟,以温热相识多年的感情。
回到家里,甚感踏实,无比安全,异常温暖,因为没有人心的攀比,权势的亮剑,人心的敌意,那种家人团圆的喜悦与微笑,真让人感觉不在乎吃什么,哪怕几根酸菜煮白水,都让人多么的真实!
浏览小屋,转至厨房,一切依旧。我拿着母亲烙制的“磕头巴”,浸润手上的酥香,烤着暖烘烘的柴火,漫散生活的重压与冰寒,领悟人生的茫然与无度,美感母亲的理解与支持,以及那些无私的疼爱与呵护。
岁月流落,铜绿铁锈,三年任期三年水,谁又能忘记那个年代、那些人、那些事儿?也许百年后都离不开历史的审视与拷问。
【编辑:甲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