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分别时,那时的丽华25岁的帅小伙。丽华往我行李里塞了六个新烤的奶油蛋糕,油纸包裹着还带着余温。那时他的脸也像蛋糕胚般蓬松柔软,总爱系着蓝白格子围裙,站在飘满甜香的厨房里,慢言慢语地问我要不要加杯热牛奶。
她和张秋的爱情曾是县城巷弄里的浪漫传说。张秋24岁,高个女人穿着月白色连衣裙穿梭在面粉与烤箱间,利落的马尾扫过空气都带着香气。两人守着不足二十平的小店,却把日子过成了甜蜜的戚风蛋糕,蓬松得能托起所有憧憬。
30年的时光,张秋变成了单亲妈妈。丽华也重组了家庭。再次见到丽华是在苏北湖城小镇的仓库里。霉味混着柴油气息扑面而来,140平的空间被铁架床、旧办公桌和成箱的货物挤得满满当当。他穿着起球的针织衫,鬓角爬满银丝,脸上的胶原蛋白早已被岁月抽走,只剩松弛的皮肤裹着突兀的颧骨。
“小明啊,快坐。”他推来把缺了条腿的塑料凳,自己蜷在褪色的沙发上,指甲缝里嵌着黑垢,“在江南那些年,张秋跟着那信贷员卷走了所有存款,还欠了一屁股债。”他干笑两声,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管,“后来认识小田,想着做物流能翻身,结果行情一年不如一年。”
与我同行的娄庄高副镇长用皮鞋踢开脚边的纸箱,目光扫过墙上方方正正的营业执照:“这些不过是撑门面的幌子。你看看他账本,进账还不够还利息。说是做贸易,其实就是倒腾点边角料。”
我盯着茶几上开裂的玻璃杯,里面的茶叶沉在杯底发灰。丽华手机突然响起催债电话,他慌忙挂断,额角沁出细汗:“银行的钱...再缓缓...”
夕阳从漏风的窗缝钻进来,在他斑驳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曾经那个把蛋糕店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帅小伙,如今被困在债务的迷宫里,用虚假的繁荣编织最后的体面。临走时,他还是要塞给我两包廉价饼干,包装上印着歪扭的“手工制作”,像极了三十年前那个塞满蛋糕的旧行李箱。
丽华的窘迫,在高副镇长的眼里,就是个混穷的。身居高堂满眼都是华丽与精彩。低谷的人,在官人眼里是一文不值的穷鬼。丽华是准备请高副镇长喝两口的,口袋了实在是拿不出真金白银,丽华托词,爱人急性腹痛,要去医院急诊,没有时间陪走访的高副镇长了。骂骂咧咧说道:“穷鬼、混穷的”……
【编辑:杨雨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