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居住在一个承载着一代又一代人记忆的小村庄里,这里被连绵起伏的丘陵环绕,山青水秀,民风淳朴。这里有至今几十年历史的小学和与小学隔广阔田野相望清澈的山坑水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方天地见证了我所有的童年记忆。
我的童年记忆是相对连贯的,它存储着我的三餐四季。在万物复苏,生机盎然的春日里,看着母亲撒向田野里的早稻种子长成一茬茬如青葱般鲜嫩的秧苗,母亲会把它们纵横分散地插在水田里,它们就像被母亲这个军师排兵布阵地训练有序的新兵,在田里整齐划一。在烈日当空,炎炎夏日里,在冰泉井里捞出浸凉好的新鲜瓜果,品尝这份沁满口腔心田的清甜凉爽。夏夜乘着皓月与满天星辰,在刚收割完的早稻田里,在一捆捆秸秆堆里尽情地追逐着闪着绿荧光的荧火虫,它们就像星星一样跌落在我的手心,照亮了我惊喜的笑容。晚稻也在这个时节播种,我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尝试着踏进柔软细腻的泥水里插种秧苗,可却被在水田生长的蚂蟥吸附在小腿肚上,我惊恐万分地爬上田埂试图把它扯下,但它似乎沉浸在吸血的心思里不肯下来,我急哭前,哥哥会用他的方法让它脱离,然后我心有阴影地害怕下田。在秋高气爽的秋日里,我会走上有几十阶石梯的水库看日出日落,感受秋风的清爽与晚霞的明艳。也会跟随哥哥们去山头寻找板栗,在见到板栗树下的一颗颗刺球时,也不顾壳斗上有锐刺扎手,直接用手和地上的小石子拍裂开,只为收集到果实后的欣喜。在寒冷的冬日里,新养小黑狗温顺地趴在我膝盖上,与家人一起围炉烤火并等待着品尝在炭火上炙烤的香甜软糯的麻糍。在冰天雪地里,会用门前的积雪做一个有着茶籽仁的黑眼睛和红萝卜的鼻子,用枯树枝支撑的手臂,外加附赠我的红色针织围巾和帽子凑成了丑萌的小雪人。还会把悬在屋梁上的冰柱打落下来,然后傻乎乎也不怕冰寒咯牙地品尝,确认是不是和夏日的冰棍一样的味道,我当时想也许涂点蜂蜜也算是天赐的食物吧。
我的童年记忆也是碎片化的、零散的,混淆的,但它刻画着我的成长轨迹。这些记忆是早上在家磨磨蹭蹭地等到隔壁小学上课铃声开始响起时才匆忙朝学校奔跑的身影,是每日课间操全体肃静目视着学校房顶上冉冉飘扬升起的国旗,是拥挤教室里朗朗的读书声,是开学典礼上颁发奖状与奖品的鼓掌声,是老师温和的教导鼓励与问候声,还有同学们户外游戏的欢笑声。是在阡陌交通中大哥教我骑自行车时的安慰声,是在听取蛙声一片的夏夜里用圆珠笔书写作业的轻微摩挲声,是妈妈在灯光下让大哥代笔写信给在外地上班的爸爸时的思念叮嘱声,是放学后妈妈在家门口喊着学校里打兵乓球的我们回家吃饭的叫唤声,也是奶奶见我们日渐长高时诉说时光飞逝的感慨声。这些记忆里有妈妈瘦弱肩膀上扛起丰收的稻谷,爸爸春节后出门远行时再三回望的背景,奶奶与外婆在生日时送来的新衣与祝福,和周围邻居经常赠送给家里的点心和糖果,还有从高地水库里分流下来引进灌溉整片田野的水渠,农忙时帮忙递送到打谷机前大人手里的颗粒饱满的把把稻谷,骑行的自行车掀起黄泥路上滚滚尘土与用手臂丈量小学门口那棵不知年轮的大树树干..........这些童年记忆绘制了一幅充满色彩、交织着美好与感动的长卷。
作为乡村长大的孩子,这份记忆是独一无二且纯粹的,也是根植于这片土地并得以延续的。在这里所存在的童年记忆能够在往后的成长日子里起到拨云见日的力量。我也热爱这片天地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和山水田园,因为它们都是这些记忆的见证者。我想好好记录下来,不想在若干年后垂垂老矣时而忘却记忆里那细枝末节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