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信江,结几许渔网?一张渔网,织多少岁月?一段岁月,载几多渔歌?一路渔歌,唱几点帆影?正所谓“一方水土,蕴一方风情”。在时光的隧道里,故乡信江河道上的袅袅渔歌、悠悠帆影依然若隐若现,那浪里漂泊的瑶池水上人家,曾经是昨日一道独特的风景。
吟诗为证:
人生江湖几漂泊,四海为家多浪迹。
激水三千勇奋楫,逐波万里把浪劈。
闯尽九湾十八滩,历经风霜还雪雨。
抛家离舍寻常事,舟行八方念故里。
起锚匆匆奈何急?桨摇五湖谋生计。
网撒一片为银鲤,鱼虾满舱心欢喜。
晓月星灯伴渔影,清风沧澜荡孤迹。
枕波入眠旷野低,逐排放霞映天际。
在历史的图斑上,瑶池祝姓村落(瑶塘祝家)紧邻信江,村周平畴沃野,良田千顷,素为 “鱼米之乡” 。族中人丁兴旺、民风淳朴、百姓勤劳,但因历史上人口众多,土地多聚于富人之手,且丰灾由年,村民饥饱无定,只得另谋生计。 俗话说“靠山吃山 靠水吃水”,村民自古依水而居,部分族人耕种之余,常撑排摇橹,放鸬结网,从事渔业捕捞,以谋活路,遂自成捕捞职业和渔民群体。瑶池水上人家在自然分化中逐渐形成。
根据地方史记载,瑶池渔民捕鱼历史悠久,捕捞范围广,在长江流域,环鄱阳湖各县水域和五大河流,均有捕捞习惯和捕捞场所。但村民究竟从何年代开始从事捕鱼业?则暂无考证。
坊间流传:明朝洪武年间(1368-1399),安仁(现余江)县,就有五个姓氏的村民在捕鱼。其中瑶池祝家、黄演范家、横田罗家在信江流域;潢溪墩上潘家、马荃(原洪岩)董家洲吴家在白塔河水域。为了维持正常的捕鱼秩序,当时的地方官府对信江水域实行承租制。时瑶池祝家始祖琳德公代表渔民签订了以“钦定水域、作业时间、承受租金”为主要内容的“合同书”。故人们通常以此为据进行推算。那么,水上村民捕鱼,至今则应有近600载的历史了。
虽然有了合同,但各姓渔民之间乃常存纠纷,尤其瑶池祝家与横田罗家隔河相望,近在咫尺,捕捞水道重叠,相争更为频繁。为减少和避免冲突,祝罗两姓互相商定了昼夜轮流捕捞的渔业规,即罗家“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祝家“日落两作,日出而归”。于是,祝家村渔民便利用夜晚下网、放钓,通霄达旦捕捞,翌日晨便吆喝着“鱼啵!鱼啵!”走村串户叫卖鱼虾,以此换取钱物维持生计。
他们长年累月以船为家,闯荡在信江、鄱阳湖一带。风浪雨雪相伴的岁月里,含辛茹苦,历尽沧桑,遇险遭难,屡见不鲜。他们始终秉承勤劳智勇、诚实守信的品行行走四方。尽管所到之处,不少地方盛产稻菽瓜果,周边牛壮羊肥,哪怕自身有时处于饥肠辘辘、衣不裹体的潦倒境地,也不犯秋毫,从无偷盗劣行。因为祝氏老祖宗早就立下规矩:宁饿死冻伤,誓不作小人。一旦违犯,必定严惩---“一盒火柴、一张船篷、三把稻草”,将犯有偷盗行为人家的船只当众烧焚。有了此条规矩约束,水上渔民有史以来无一触犯。因而,他们每到一处,都受到当地民众欢迎。沿鄱阳湖的星子、湖口、都昌、鄱阳、余干、进贤、新建、永修、南昌九个县的百姓,同水上渔民的关系都很密切。特别难能可贵的是,他们与当地同行之间关系相处尤为和谐。
时光流转,社会变革,水上渔民生产组织、作业方式不断发生变化。
1954年至1955年,这里渔民成立了互助组,合伙捞作业(当日赢利当日分,或鱼或钱);尔后,成立初级社(钱、物统管,按劳动力发伙食费,属集体性质);再后,转入高级社(按工分上交、多余多得,少赔);1958年,水上渔民以联组方式作业(每条船三个劳动力,两只船为一组);人民公社时,改为“锦江渔业捕捞队”进行捕捞作业,渔民捕获的鱼产品,由水产部门统一收购,按时上交国家,并上缴提成,政府对渔民按计划供给粮食(定销粮、商品粮);1959年至1960年,有80%人返回瑶池,成立了“中童渔业队”(含大锅饭、按劳取酬、多劳多得);“文革”期间,渔民被下放务农。以前居江西全省捕鱼专业之首的“瑶池水上渔队”所属船只、网具等搁至旧破、腐烂,渔民生活苦不堪言。
改革开放初期,渔民以连家船(以船为家)的方式,捕捞作业。实行捕捞许可证制度时,水上渔民有400多条渔船,捕捞许可证384个。后因水利工程建设,河道采沙、水质污染等原因导致渔业资源枯竭,渔民无法生存,大部分渔民弃渔上岸,自谋生路,常年在外奔波,大部分捕捞许可证便搁置家中,错过了许可证年检,加上相关部门对许可证制度的宣传力度不够,又因渔民文化普遍程度低、信息闭塞,不懂许可证的重要性……种种原因,所以大部分渔民失去了继续持证的机会,因此,现在仅存130个捕捞许可证。
岁月更迭,时至今日,中童镇水上居委会现有渔民人口2600多人,是全省最大的无田无地(人均三分田以下,含生活用地)的专业渔村,随着国家“退捕禁捕,保护生态”政策的实施,渔民只有彻底洗手上岸,自谋出路,谱写了一曲“退渔禁捕保生态,海晏河清爱家园。水上人家有情怀,创新创业幸福来。”的新时代渔歌。
在岁月的江涛里,渔歌渐行渐远,帆影融入暮色苍茫。信江的波光里,再难寻觅那彻夜不眠的点点渔火,听不见清晨巷陌“鱼啵!鱼啵!”的悠长吆喝。那浪里漂泊的“瑶池水上人家”,终究成了时光隧道深处一幅泛黄的剪影,凝固在历史的河床之上。如今,网已搁浅,歌已飘散,旧日的帆影隐入历史,新生的朝阳正照亮归岸的路途。那回荡了六百年的渔歌余韵,将化作大地之上,一曲关于坚韧与希望的永恒续章。
【编辑:杨雨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