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在金溪这个小县城里,只有一家电影院,也就“金溪电影院”。电影院坐落在老街水门巷旁,是金溪县城百姓的重要聚集地。
电影院共两层,设施简陋。楼下是 30 多排位置,楼上是放电影的房间,。按单、双号两边排列,大约可容纳七八百人同时观看。场内冬天寒气逼人,冻得手脚冰凉、麻木发僵到还可以忍受,但盛夏酷署没有电风扇,真的有点难熬。尽管有十几只连接杆加长了的吊扇,但风量不大,“吱吱嘎嘎”的噪声却很是让人不舒服。一到放映时间,所有门窗必须关严实,这一来,场内就成了个密不透风的“大蒸笼”,又闷又热。一场电影没有人不汗流浃背、衣服湿透的。尽管如此也丝毫没影响到大家看电影的兴致。
在夏天,有不少人去看电影,总会不忘拿块擦的毛巾,带上大葡扇、棕扇或折扇之类的。好多电影,我们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观看的,现在想想真有点不可思议。
那时候,在电影院里头工作可是个美差。往往是一票难求。电影票是用彩色纸印刷的,一指来宽的小纸条,正面印着座位号,反面印着时间,票价一般一角、一角伍分、二角几种。
每逢放映好看一点的电影,电影院售票窗口便被挤得水泄不通。以前的售票窗口很小,只容一个人伸一只手,隔着铁栅也很难看清里面售票员的脸。买票的时候,有的人会像壁虎一样张开双臂贴牢墙壁,也有人使出全身力气向窗边挤过去,也有几个人合力将其中一人托举起,浮在众人头之上,像只飞机般地从前面的人头顶直滑到窗口去。心急的时候,几只捏牢钞票的手同时塞进窗洞,感觉票到手了,马上死命往外拉,擦得皮肉出血也一点不在乎。难免有因买票产生冲突,打得头破血流的事发生。
以前,电影院门口常常人山人海,宣传橱窗里张贴着电影海报、影片剧照前面总挤了一大堆人,人们像鸭子一般伸长了头颈,看得有滋有味。有议论电影内容的、猜测故事情节的、有调票的、有等“退票”的,还有卖冰棒、卖瓜子、花生、甘蔗等零食的小商小贩。
那时,进电影院必须检票入场。在进场的铁栏边,工作人员会仔细验票,确认无误后,顺手撕下票的一角才放行通过。中途还挨个用手电筒查票,发现可疑的人,会认直查问,好像警察盘查小偷。
看电影时,随着一阵“叮铃铃”的电铃声响过,所有的灯光都息灭了,喧哗的人群慢慢安静下来,一束灰蓝色的光从头顶射向银幕,电影就开始了。总有一段长长的“纪录片”或“科教片”。记得当时放映的纪录片有《新闻简报》《祖国新貌》等,《新闻简报》多是记录国家领导人接见外宾的镜头,出现频率最高的外宾要数束埔寨国王西哈努克了。《祖国新貌》里有各条战线“战天斗地”的火热场面。科教片有《台风》《对虾》《针刺麻醉》等等。
当“纪录片”或“科教片”终于放完,看到银幕上某个制片厂的厂标时,尤其当雄壮激越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响起,“八一军徽光芒四射”的八一电影制片厂片头出现时,全场观众一阵激动欢呼。
在老电影院,看过多少部电影,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印象比较深的大概有:《草原英雄小姐妹》《大闹天宫》《小蝌蚪找妈妈》等动画片,这是小学时学校组织的,整场电影下来,我们兴奋的不停地叽叽喳喳;《决裂》也是学生包场,我刚上初中,对片中“马尾巴的功能”这句台词感到又滑稽又好笑;几个样板戏改编的电影,有人会边看边情不自禁地跟看唱;《白毛女》的插曲《北风吹》伴唱清脆、甜、润,感觉好听的,而二胡演奏的《北凤吹》就更悠扬轻柔。那时的战争故事片《南征北战》《地雷战》《地道战》《战上海》《智取华山》《小兵张嘎》《英雄儿女》等。我们小时候称为“打仗电影”,反反复复也不知看了多少遍,但每次看后都有点热血沸腾,剧情及台词差不多能倒背如流了。越剧古装片《红楼梦》“解禁”重映时,全县各地的老百姓,从各个乡镇蜂拥赶来观看,《野火春风斗古城》《闪闪的红星》《小花》《庐山恋》《城南旧事》《牧马人》《少林寺》等等,让我们仍记忆犹新。还有一些“进口片”,像前苏联的《列宁在十月》《列在一九一八》看了好几遍。朝鲜电影《卖花姑娘》《金姬和银姬的命运》凄婉动人,大多数观众看哭了。对这些外国电影,当时社会上曾流行过一段顺口溜:朝鲜电影哭哭笑笑,越南电影飞机大炮,罗马尼亚电影搂搂抱抱,阿尔巴尔亚电影莫名其妙,中国电影新闻简报。
后来,电影院又热映了轰动一时的南斯拉夫电影《桥》《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两部影片,“瓦尔特”一时间成了时髦的新词汇。再后来日本片《望乡》《追捕》等也一度风靡。
那时的人们对电影的热爱已到了近似痴迷的程度,看电影后好长一段时间里,仍沉浸在电影故事之中不能自拔,大家兴趣盎然地讨论银幕上的人物角色,津津有味地模仿影片里的动作对白,乐此不疲地传唱主题歌与插曲,此景此情实在令人终身难忘。
可是现在,我已经快记不得老电影院的样子了,县城的老街也萧条冷落了。曾经的有关老街的一切一切的美好记忆,都随着它的消失,变的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了。
我们再也看不到那时的“好电影”了,也不会再有那种去老电影院看电影的感受了。
【编辑:南栀北辰】